談笑放歌的歲月,卻因為一個誤會,成就了一段孽緣。冥冥之中也許真有什麼在撥弄我們的命運。他愛過我嗎?也許,卻不太認真。我愛過他嗎?試過,卻終究灰了心。
當年的他太年輕;當時的我太脆弱。那還不成形的愛意太稚嫩,經不起那樣的波折動盪。
“看見你我總以為昨天才分開。回頭一想,才知道十四年都過去了。”他的語調是感傷的,嘴角卻噙著冷笑。
“允禟,你……”
下一秒下頦已被他狠狠捏住:“胤禟,叫我胤禟!”愛新覺羅的姓氏和那張金燦燦的龍椅是個惡毒的詛咒,毒入骨髓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那個須彌座兒他能坐多久,你可要睜大眼,看仔細了。”他強迫我和他對視,聲音冷凝。他們確實是兄弟,都不肯認輸,都不肯就此罷手。
良久,他才緩緩的放開我慢慢把我推遠,轉身離去的一瞬他的嘴角眉梢有淡淡笑意。忽然明白這半天的對視不是對峙,是他要把我看清楚些,想把我記住嗎?
我腳步踉蹌拼了命追過去抱住他的手臂:“哪也別去,別走啊!”再也說不出話,只剩眼淚洶湧。他目光迸出驚喜的光彩,回身將我緊緊抱在懷裡,仿似期待以久。這一刻終於明白了他的心,他等我的挽留等了很多年。
我哽噎著哀求他:“求求你只要你們肯罷手,我阿瑪也不會再堅持,只要你罷手;我……”我就是拼命也會救他們。他眼中的光亮倏然熄滅,在暗夜裡幽幽的盯住我。
“好,你回來我身邊。”他知道答案卻還要這樣說,我甚至聽出,這問話裡濃濃的自嘲。
“現在還糾纏這些有什麼用處?活著就好,削爵也罷,幽禁也行,只要活……”我急切的想要說服他,邊說邊寒了心,他恢復了冷漠的神情。
“活著?活著以後呢?束手就擒等著削爵?圈禁?我問你,你真見過被圈的人沒有?什麼豬狗不如的貨色也能呼來喝去的衝我擺威風,最下三等的賤奴才抬起腳也比我的頭高,一輩子寫不完的悔過摺子,時刻戰戰兢兢就怕哪天蒙賜陀羅經被?晚上脫了鞋不知道隔天能不能穿上??”他似是聽見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彎了腰笑不可抑,瘋狂的笑聲迴盪在空蕩寒冷的空氣裡。
“還是你覺著,我們就只配這麼活著?”他笑不可抑的反問我。我動了動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一刻深切覺得自己天真到幾近愚蠢,他驕傲的一輩子,即使在愛面前也沒妥協過,何況是恨,何況是野心。
“既然生不願同衾,死不能同穴,我的事你少操心。我愛新覺羅的子孫,還犯不上靠婦人女子的恩惠苟活。”他微微低頭睨視沉默的我:“真這麼閒,不妨問問八哥和十四他們,沒準他們願意也不一定。”
“何況誰死誰亡、誰勝誰負還不一定!”他冷冷的說。他將我的手緊握片刻,終於還是甩開了。
十三在長街的那頭等我,默默看著我和胤禟。臨走時允禟微仰著臉遠遠斜了十三一眼,揚長而去。
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我以為追上就一定來的及,我以為只要我盡力我就能救他們……
太可笑了,我真是太可笑了,我的憐憫不過是施捨,我卻不管人家要不要就硬塞給人家。
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他們的故事需要的是一個結局,而不是我的眼淚。原來這就是絕望,絕望的無能為力,疲累如同沼澤一般慢慢的擴大,讓人沉下去直至沒頂。
那一年,已是永別。這一次,該當是永訣了。
我沒有回宮,去了十三家裡,和晴婉對酌了整整一夜。晴婉輕聲唱歌給我聽:“葡萄酒,金笸籮。吳姬十五細馬馱。翠紗裙,紅錦靴,道字不清嬌唱歌。玳瑁宴上懷裡醉,芙蓉帳裡奈君何。”
我們的十五歲早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