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響亮的搭訕,楊昊要等的那個“小人”終於出現了。“小人”的個頭可不小,按後世的標準足足有一米八五吧,粗眉大眼,膀大腰圓,可惜三十大幾的人了,下巴光溜溜的寸草不生。
“原來是個太監……”楊昊頗有些反胃,他衝來人拱手達禮:“請教高姓大名。”
“馬元贄。”來人答的異常乾脆。
“馬公公找楊某有何吩咐。”楊昊直接點明他的身份。
馬元贄略微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吩咐不敢,送一樣東西給刺史大人。”他轉身揮了揮手,四名青衣小廝抬來一口大甕,甕口蒙著一匹紫綾。馬元贄掀開紫綾,拍了拍甕口,甕口裡忽然探出了一顆披頭散髮的腦袋,臉型既窄又長,蒼白的無半點血色,眼窩深陷雙目空洞而呆滯。一股腐臭味從甕口陣陣冒出來。
楊昊看的心驚肉跳,這種酷刑名喚“菜身”,是內侍省太監們發明出來的。他們將受刑人斬去手腳,塞入大甕中。然後在甕中倒入一種特殊的藥水,受刑人的傷口浸泡在藥水裡,既不能癒合也不至於立即發炎潰爛。藥水每三天一換,倘若不換,刑犯的傷口就是發炎**,繼而高燒不退,受刑人將在無休止的煎熬中慢慢死去。
人性之惡莫過如此!自從親眼見識過這種酷刑,楊昊就開始厭惡那些外表恭順的太監。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楊昊捂著鼻子不滿地問道。
“楊刺史不覺得這個的面容很熟悉嗎?”馬元贄陰著臉打望著楊昊。
“哦,”楊昊心裡有些驚奇,甕裡的這個人確實有幾分眼熟,但他不想再去看那顆人頭。
“請馬公公明示。”
“他就是林同為。”馬元贄一字一句地說道。
“林同為?!他不是死了嗎?”楊昊記得甘露之變後,林同為幫仇士良瘋狂迫害刺馬營,被年濠安排刺客給殺了,沒想到他竟沒死且落在了刺馬營的手裡。
“此人罪孽太重,沒那麼便宜就讓他死。”馬元贄惡狠狠地說道,隨即他又一臉諂笑臉道:“當年他殺了祁玉,楊刺史可是發誓要報仇的。您的大仇今晚就可以報了。”馬元贄丟下這句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楊昊心裡清楚,林同為能活到今天,刺馬營中必定是有人在保他。自己殺了他報仇的同時,也就斷了自己的一條退路。李忱這是在逼自己站隊。
楊昊望著那顆被藥水泡的發白的人頭,心裡一陣感慨,真是人生如戲啊!自己與林同為的恩恩怨怨到頭來竟會是這樣一種結局,記得扳倒王守澄後,自己曾當街毆打過林同為,那時的林同為唯唯諾諾,哪裡有小青衣二號人物的半點風采?可是大明宮宮變後,他投靠仇士良,瘋狂迫害刺馬營,指使祁玉差點置自己於死地。而今,他就在自己眼前,縮在一口大甕裡。以前的恩恩怨怨一時都如風煙散。楊昊從皮靴裡抽出匕首準備結束他的痛苦。
“咳……咳……”
林同為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起來十分詭異。
“多謝……”
從林同為喉嚨裡擠出的聲音如同從地縫裡飄出來的一般,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林同為用渾濁呆目的眼最後地看了楊昊,眼神中透出瞭解脫的喜悅,他慢慢地揚起了脖子,默默地期待著。清白月色下,甕裡灰黑腐臭的水一動不動,林同為進入了禪定。
楊昊抬起匕首輕快地割斷了他的喉嚨,黑紅的血從裂縫中汩汩流出……
李衛和一干侍衛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楊昊此行明裡只帶了十名侍衛。張朗和三名侍衛負責白天警衛,晚間則由李衛和另外六名侍衛值宿。一炷香的工夫前,孟博昌突然來到閶闔客棧,進門後就把李衛叫了過去,詢問楊昊晚上和誰住在一起?李衛如實以告,孟博昌把眉頭一皺,說了句:“把他們掌櫃的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