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的電話鈴聲。每個病房裡的電話都響了。這一層就瞬間變成一個沒有接線生的電信中心。每一臺的鈴聲都一樣,但是響起的時間是錯開的,起初雜亂無章。但是我越是不接,那鈴鈴、鈴鈴、鈴鈴的聲音就開始合流,頻率越來越接近,最終變成整齊劃一的共鳴,震得我整個人都快要崩潰。
我知道我大概是跑不掉了。
我不敢推開任何一間病房去接電話。所以我退回了護士臺。我伸手出去拿聽筒的時候,全身都在抖。
我接起來,沒有馬上聽。但這一層樓的其他座機,全都不響了。
我把聽筒放到耳邊。對面沒聲響。我知道這也是在發大招。我已經準備好聽到任何地方的任何聲音。
但是沒有。沒有我想象的鬼叫或者低沉的絮語。我大著膽子聽了半天,竟然還微微聽到人的呼吸聲。那呼吸聲很急促,甚至像是在喘,似乎跟我一樣緊張。
我第一反應是:難道是我室友?
我立馬喊他:“小柳!小柳!”
對面似乎頓了頓,喂喂兩聲。
我有點失望,不是我室友,聽起來應該是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子。不過是人我就放心了。我有太多問題想問他:“這醫院是……”
他急切地打斷我的話,“快下來,我在下面等你。”
然後掛掉了。
聽筒裡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看了看聽筒,把它掛了起來。
對面年輕男子的聲音很特別,就是那種特別乾淨、特別明澈的聲線,好聽,身邊沒有人擁有,不過卻覺得異常熟悉。
只是聽起來很冷漠就是了。
我決定還是聽他的話好。反正我本來就是要下去的。
但是隨即我就發現一個問題。
這一層沒有樓梯。
我被送到這一層來的時候,並沒有怎麼注意它的格局。不過醫院都差不多,一條走廊,兩邊病房,中間是上下的樓梯,樓梯口是護士臺。
可是現在我站在護士臺前,卻沒有看到樓梯。
那我室友是走哪條路,把我連拖帶抱弄上來的?
我自己親自走過的,還能丟了不成?
我盤算了一下,現在我有兩個選擇:一是找安全通道。二是找電梯。
其實我兩個都不願意選。前者窄小,後者封閉。但是讓我繼續呆在這裡,我是萬萬做不到的。從ct室出來的那一邊,沒有看到任何下樓的通道,於是我開始往前走。走到盡頭,果然是電梯,白色的。
電梯門開著。開了很久,好像一張張開的巨口在等我。電梯右手邊的往下的按鈕,也一直紅著,好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幫我撳著它。
電梯是最不安全的選擇。我心底裡對它很是抗拒。所以我又原路返回,找了一通,直到確定沒有其他路可走,才硬著頭皮走到電梯前。
這層樓只有這個可用。這是第三個古怪的地方。沒有日期與時間,突然萬馬齊喑的座機,沒有向下的樓梯……這樣肆意改變著現代社會的規則,使得我現在已經不打算按照常理去看待這座醫院了。我有點感覺到我可能是被困在噩夢裡。只有夢才會這麼荒誕不羈,心理上的恐懼也稍稍減緩了一點。
我一進去,電梯就平滑利落地關門,緩慢下降,負一層的按鈕一直紅著。我連連按了四三二一層,按了沒用,不紅,電梯都沒有停。它就這樣專心致志地把我送到了負一層。
電梯門開啟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