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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身此情此境,看著天際那輪亙古不變的孤月,只使人油然而生今古之思,千年以還,身前的大江淘盡多少英雄人物,唯有這輪孤寒的月兒,映照著一代又一代對月感懷的痴人……

“此子是誰,蕭好,心思更好!竟將張兵曹這首《春江花月夜》給用了出來,由不得賀老大人不心動了!”,耳聽蕭音,於左手處陪坐的山南東道觀察使田大人低聲探問道。

“此子唐離,籍貫金州,得子文兄書薦而至道學,此子頗有才學,前次詩會所吟極佳,只是想不到還吹的一曲好蕭。”,坐于田觀察使下首處的韋使君答話之間瞥了主席一眼,微微一笑,低聲道:“大人所言不差,賀禮部現在已經入境了!這位老大人少小離家,近十年不曾重回江南,如今剛下舟車,就來了這麼一齣兒,還真是有點受不了!”。韋使君出身京兆大族,自小就見過賀知章,又知他最是灑脫不拘的,所以說話也就少也幾分對上官的拘謹,而多了些親熱的隨意。

“子鑑所言不差,賀禮部自幼便以善文辭著稱,中宗神龍間更與這張若虛、張旭、包融三人並稱為‘吳中四士’,為天下所稱。如今舊人凋零,荏苒一身,時隔多年後第一次返鄉,就聽到這首故友的《春江花月夜》,還真是情何以堪!這個唐離好心思,此曲之後,賀老大人怕是再也忘不了他了,不過!誠如你之所言,這‘藥’實在是下的太猛了些!”,耳語間側身看去,田觀察使微微笑道:“看看,現在不僅是入境,已然是動情了。”

抿住唇間的笑意,韋使君偷眼看去,只見今日宴間始終笑口常開的賀老大人此時已是掩不住面容上的滄桑之意,壽眉下是定於空處的雙眼也是隱有水霧潤溼,看他微微翕動的口形,分明是在應和著蕭音吟誦張兵曹這首橫絕孤篇: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

這首《春江花月夜》沿用陳隋樂府舊題,抒寫的原本就是令人感傷的離情別緒及對千古人生的慨嘆,而這兩點,恰與唐離的景遇與此時的心境相和,一個閃電驀然穿越,生命之無常離奇莫過於此;而剛剛經歷的情事,更是別樣心傷的離別!傷心人別有懷抱,初時,他還只為伴蕭,孰知漸漸奏到後來,竟是如同賀知章一般,心入境中,如此以來,這蕭音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情與蕭合,當此之時,唐離已然脫離了以技法惑人的境界,而純以蕭音帶情,復又以情動人。

樂為六藝之一,歷代士子罕有不通此道者,此時廳中坐客,絕多更是其中方家,蕭音的變化他們又怎會聽不出來?

這一番變化,固然使賀老大人入境更深,而田、韋等賓客更是相顧訝然,想不到這唐離之蕭曲居然達到了入道境界!坐中更有許多人,為蕭音所迷,一任自己的身心沉入其中。一時之間,整個文淵樓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與唐離配合已久,堂中舞者關關,也隨著蕭音發揮出了自己全部的舞技,湖綠長裙翩飛,腰肢輕盈曼妙,長袖飄逸輕飈,翠綠的身影在堂中舞動不休,最難得是她那張芙蓉素面上的表情,或輕愁、或哀傷,每一次蹙眉張目,都與曲調配合的絲絲入扣,使觀者目不忍移。

曲至將終,蕭音愈發低沉而遼遠,隨著最後一句“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的意境纏綿而出,關關也猛然收袖下腰,便如同一朵睡蓮漂浮於碧水之上,當此之時,蕭曲堪堪做結。

心入境中,曲已終,而唐離猶自不覺,寂靜之中,滿廳人的目光大都集中在了他身中那支淚痕宛然的尺八長蕭上。

片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