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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多實際上把死不看做簡單的死,而是看成轉生,看成另一種價值的實現。於是,他筆下的死亡便具有了形而上的意義。《李白之死》寫李白蹈水抱月而死,心裡想的卻是:“我已救伊上天了!”《劍匣》寫“我用自制的劍匣自殺了!”因為“我的大功告成了!”《火柴》把一根根火柴寫成“櫻桃豔嘴的小歌童”,“有的唱出一顆燦爛的明星,/唱不出的,都拆成兩片枯骨。”《爛果》寫果子徹底爛透之後,“我的幽閉的靈魂/便穿著豆綠的背心,/笑眯眯地要跳出來了!”總之,聞一多的生命觀裡,死亡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中間物”,它既是已有生命完成的必要儀式,又是新的生命誕生的奠基禮。《色彩》一詩中寫道:“生命是張沒價值的白紙”,當上面畫滿了紅、黃、藍、粉、灰等五彩的生活內容之後,“再完成這幀彩圖,/黑還要加我以死。” 所以,聞一多筆下的死,或者給人奇異,或者給人怪誕,但並不使人恐怖,並不使人反感。聞一多1922年12月4日致吳景超的私人信函中有這樣一段話:“來信談及生死問題。這正是我近來思想之域裡一陣大風雲。我近覺身體日衰,發落不止,飲食不消化,一夜失眠,次日即不能支援。我時時覺死神瘦削的手爪在我的喉嚨上比畫,不知那一天就要卡死我了。……”聞一多將一種類似唯美主義的情趣貫穿在他的死亡意象中,經常刻意去挖掘死亡的“形式美”,但是又達到一種區別和超越了“惡之花”模式的美學效果。《夢者》一詩寫道:“假如那綠晶晶的鬼火/是墓中人底/夢裡迸出的星光,/那我也不怕死了!”《劍匣》的主人公“展玩著我這自制的劍匣,/我便昏死在他的光彩裡!”《爛果》和《死水》都對喪失生命的客體進行了窮形盡相的描繪和雕琢,結果是使客體煥發出了嶄新的生命,爛果中跳出了豆綠的靈魂,死水裡爭豔著翡翠、桃花、羅綺、雲霞,可謂是“爛極生春”,“死而後生”。《末日》一詩更是全方位地發揮了聞一多的格律化技巧,從“繪畫美,音樂美,建築美”幾方面將死神寫得栩栩如生。 聞一多有三首懷念早夭的女兒立瑛的詩,即《死水》裡的《也許》、《忘掉她》、《我要回來》。這三首詩寫得異常舒緩平靜,喪女的悲哀幾乎完全被詩人對死亡境界的精心描繪所洗淨。《也許》寫女兒的長眠是去聽“蚯蚓翻泥”、“小草吸水”的音樂;《忘掉她》說忘掉女兒“像一朵忘掉的花!/像春風裡一出夢,/像夢裡的一聲鍾”;《我要回來》形容女兒之死是“一口陰風把殘燈吹熄”,“一隻冷手來掇走了你”。這與後來高蘭的《哭亡女蘇菲》的風格是截然不同的,詩人似乎對死者所前往的那個世界懷著下意識的嚮往,寫死後如寫生前。 由於這種目的論和“準唯美主義”的死亡觀,聞一多經常將人的肉體實存看成對靈魂的束縛和監禁。《紅燭》裡將“靈魂”與“監獄”對稱,《宇宙》則說:“宇宙是個監獄”,《美與愛》裡也寫道:“一心只要飛出去找你,/把監牢底鐵檻也撞斷了”,《心跳》更是一篇要“衝出城去”的宣言,“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牆內”,“我的世界還有更遼闊的邊境”。作者的潛意識裡有一種“棄生向死”的衝動,《紅豆》中說:“我是吐盡明絲的蠶兒,死是我的休息”,《死》這首直接謳歌死亡的詩作更是發出盡情的禮讚:“啊!我的靈魂底靈魂!/我的生命的生命,/……讓我淹死在你眼睛底汪波里!/讓我燒死在你心房底熔爐裡!/讓我醉死在你音樂底瓊醪裡!/讓我悶死在你呼吸底馥郁裡!”顯然,詩人嚮往著一種壯烈的死,一種富於美感的死,他將這樣的死視為生命的最佳完成和最佳歸宿,“死是我對你惟一的要求,/死是我對你無上的貢獻。” 聞一多有幾首詩寫到普通民眾的死。《荒村》寫戰爭後的村落“瞧不見人煙!”《天安門》以一個洋車伕的口吻寫軍警鎮壓學生,“咱二叔頭年死在楊柳青,/那是餓的沒法兒去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