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而且一來還不止一個。梅子有些覺得不可思議,蹊蹺又突然。
“舅舅?兩個舅舅?”梅子停止了往自己嘴裡送飯,兩眼挖著婆婆的心思。
“嗯。他們是我叔叔的兒子。叫初文和初武,在上海。”
宋初花的叔叔,富才也該叫外公。在鄉下,叫自己的親外公為外公,外公的兄長叫大外公,弟弟便是叫小外公。宋初花的叔叔便是富才的小外公。梅子聽說過富才有小外公,但沒聽說過小外公有兒子。
“他們來宋家岙了?”梅子以為婆婆昨天去了宋家岙就是為了兩個舅舅的到來。
“人沒來。來信了。他們來信說今年過年來宋家岙。”
“哦。是這樣。”梅子有些明白了。
“我明天還要去宋家岙。富才後天回來,他回來你叫他去宋家岙。你舅舅家房子要整修一下,上海兩家客人人不少,吃的住的都得安排好。”宋初花既是告訴梅子一些實情,又像是吩咐。
“哪我,要不要過去幫忙?”
“幫忙倒不用,你舅舅和姨媽那邊有的是人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舅舅家裡不寬裕,我們能不能把這次整修房子的錢給出了。”宋初花帶著商量的口氣說。
“行。你說,得花多少錢,我們出。”梅子一聽婆婆提錢,答應得很爽快。
“到底需要多少,我現在心中也無數。要不先給五百,你看……”
“我那邊還有八百,要不你先都拿去。等富才回來,我再讓他帶些過去。舅舅家的房子也該修修了。對了,還有他們家的……”梅子想到了舅舅家的茅廁,本來想說出來,但突然領悟過來,這是飯桌上,不能說這事,於是停了下來。
宋初花沒想太多,不過她對梅子的爽直還是感到欣慰。媳婦進入廣祿閶門,她們婆媳之間第一次提到大數目的錢。
第六章
之揚吃完晚飯出門是一種習慣。
山村的夜晚,沒有太多的娛樂,但有很多樸素又單純的玩法。那些土生土長的玩法,往往都有明顯的年齡段之分。兒童們大半會去佔領一些公共場地,比如曬穀場,比如村道。他們多半不敢去村外少年們的活動範圍又有所擴大,他們或者回去野外,畈上。即使是冬天也不列外。眼下遮坑還有螃蟹,少年們對它們有興趣。如果是夏日的夜晚,夜釣更是尋常事。青年們自然更加不受空間的限制了。結伴去山外的鎮子看電影,找朋友,或者像一些漢子一樣持著獵槍去山上找角麂,找野兔子,也有人專門去找野豬。山村自然也有風流浪漫事。歷古如此,男男女女間相互淌著渾水,摸著渾水中的魚。似乎也不足為奇。在荒地村,被發現的沒被發現的風流韻事也不少。之揚和梅子有過之前,沒有看到過男人與女人做那事,但他不會少聽說。
冬夜的寒風吹來,帶著凜冽,但那份凜冽進入不了之揚的內心。他的胸膛是熱的,心跳在接近三角道地時愈加加快,激烈。三角道地沒有路燈,以前有過,可能是斷線了,或者燈泡壞了。沒有路燈的三角道地註定會受人旁落,這裡有大樟樹,大樟樹下的場地更顯得陰森。孩子們對陰森是一種懼怕。但不懼怕陰森的人,假如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也不會進入這陰森的場所。對之揚來說,在這裡有了一個發現。那天他躺在梅子的閣樓,突然聽到有人喊“梅子”,喊聲一下子撬動了他全身的神經。之揚聽不出那是誰的聲音,但他第一個感應便是梅子的婆婆宋初花回來了。梅子說過這閣樓不會有人來,然而喊聲到底還是讓之揚擔憂。這個世界就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之揚緊張了。他趕緊起身穿上衣服,先是貼著視窗聽外面的動靜,之後摸黑著尋找脫身的機會。夜色趴在窗外,之揚看到窗外除了朦朧的夜色,還有香樟樹葉的影子。三角道地的那棵香樟樹枝椏,正好橫在窗外。之揚探頭出去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