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揭開紙稿,便見印稿便反著印在了印面之上。
褚遂良見盧鴻為自己演示,顯然順便要為自己治一方印,不由大喜,踮著腳,伸著脖子在盧鴻身邊,眼睛一眨也不眨,唯恐看丟了什麼細節。
盧鴻從手邊拿起刀來,左手半斜著拿定印石,右手握刀抵在石面,運力直切,刀尖吱吱有聲,石屑散落,用力甚足。
此時盧鴻精神極為專注,左手持石或迎或轉,不斷調整。而右手執刀,便如執筆做書一般,或起或落,或輕或重,刀尖在石面上或長驅直入,或停頓擰轉,真有舉重若輕之態。
每當收刀之時,盧鴻右手小指便輕拂印面,將印上石粉掃入刻出的刀痕之中。隨著刀不斷起落,印面上地四個細文小篆逐漸清晰起來。
盧鴻左手不斷轉動印面,右手刀法也變得逐漸輕靈。印文規模已具,隨著一些細節調整修正,又將印邊修過,這才取過一件小棕刷來,刷去印面石粉。
褚遂良看了半天,脖子都酸了,此時長出了一口氣,忙著取過印泥盒來。盧鴻這印泥乃是自己煉製,因此別樣鮮豔。他將新刻地印章在印泥面上輕撲數下,這才取過一張小紙,將其蓋紙上。
紙上現出適才盧鴻所刻,乃是一方細朱文印,印風平正秀麗,筆致流暢,極合褚遂良書風。盧鴻自己端詳了一陣,感覺也頗為滿意,這才又取過印章來,在其左側,以切刀刻了兩行小款,下書“盧九制”,然後將印交給了褚遂良。
褚遂良喜不自勝,拿在手中看了半晌。又閉目思索適才見盧鴻奏刀所得,良久之後才睜開雙眼。褚遂良本精於書道,此時盧鴻略一示範,便已明其意。只是雖說“運刀如筆”,但畢竟其中差別也甚多,若想運轉自如,仍需多下苦功。
盧鴻擇其要點,為褚遂良解說了一陣,又取過自己手頭一套秦漢印蛻來,交於褚遂良,要他以此為範本,由其中平正一路入手,多多臨習,循徐漸進。
所謂“印宗秦漢”,篆刻一道,入手必由秦漢印而來。秦漢印多為銅印,或為鑄造,或為鑿刻。其風格亦多種多樣,大體而言,以平正樸實為主,亦有工麗巧妙者,變化多端,最可取法。
褚遂良翻閱良久,也是讚歎不絕。他本是天資絕頂的人,又耽於書法,多收古蹟,因此眼界自高。唐人治印,多為“九疊篆”。所謂九疊篆者,乃是印面篆字筆劃,曲折縈迴,層層疊疊,看起來如圖案般頗有裝飾性,但卻失去了自然天真的意境,頗顯做作。此時看了這前人留下地古印殘痕,質樸平實,又經歲月侵蝕,筆畫斑駁,更增意趣,褚遂良不由大為傾倒。
褚遂良讚歎道:“不想這秦漢古印,竟然一美至斯!盧鴻你獨闢蹊徑,取法於此,果然高妙。今人治印,匠氣十足,用之書畫,實在如佛頭著糞。從此以後,那等印章,打死我也不肯用了。從今開始,我便日夜鑽研篆刻之法,定要將此絕藝,習成自家風貌。”
盧鴻點頭道:“褚大人書藝精絕,有了書法的底子,熟悉了刀法,自然事半功倍。只是褚大人可千萬記住,奏刀就石,萬萬小心。小可便聞說有一位印壇前輩,因用功太過,疲勞至極,結果不小心將左手小指刻成重傷殘去。雖然技藝大成,但終留殘疾,人皆稱之為‘九指神丐’。褚大人可萬萬不要少了兩個手指頭,來找我算賬。”
第三十一章 衡陽公主
幾日,朝中諸位大人都在傳說幾件大事。
一是前時有關推舉朝議爭議一事,終於塵埃落定。就在昨天上喻已經下達,今年推舉仍按舊例,且推舉官吏經訓導合格後方可就任;明年推舉之數例行酌減,而科舉取士數量增加。同時,科舉取士上任前,亦須經訓導合格方可就任。
此議據說是在魏王殿下一力強挺下,最終獲得聖上同意的。究竟魏王為何如此看重科舉,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