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物。周先生早在其第一部“紅學”著作《紅樓夢新證》中就明白寫出,“至於穿插拆借、點綴渲染、乃小說家之故常”,後來在其著作中又多次申解從生活素材到小說文字必經加工改造虛構渲染的討論前提。英國人研究狄更斯的《大衛·科波菲爾》,認為那是一部自傳性小說,並從狄更斯生平史料出發,解讀小說中的人物與情節,如果我們不以為怪,為什麼一到研究《紅樓夢》時,指出其具有自傳性質,利用史料與小說文字互證細考,就如此地大驚小怪、不能容忍呢?周先生以氏族文化的框架為研究“曹學”的體系,在這本書裡滿弓射鵠,收穫極豐,如全書最後一篇2002年新作《青史紅樓一望中》,從史實上論證了“曹雪芹家為何成了雍正的眼中釘”,又以此為鑰匙,精確地解讀了《紅樓夢》第三回裡金匾“榮禧堂”和銀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的生活依據與深刻內涵,像這樣以鞭辟入裡的探究所奉獻出的鑰匙,對熱愛《紅樓夢》的讀者們來說,難道不是最好的學術禮物嗎?
“紅學”研究是一個公眾共享的話語空間,誰也不能壟斷。周先生在自序裡說:“錯謬不當,誠望指正——擺事實,講道理,舉反證,揭破綻,有利於大家共同勉勵求進。”周先生目前已經近乎目盲耳聾,又痛失老伴,仍以錚錚學術骨氣,鍥而不捨地奮力拉弓射鵠,他還特別能夠提攜後進,鼓勵創新,平等切磋,親切交流,拜讀《紅樓家世》,真有早春幽谷中忽見老梅盛開的感覺,這樣的老梅堪稱國寶,願樹長在,花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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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之死(1)
……彼時閤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
——《紅樓夢》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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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寧國府裡的天香樓,被墨汁般的黑夜浸泡著,颳起了風,天香樓外的大槐樹搖動著只剩殘葉的枝條,把夜的黑波攪動得如同大海中的濁浪,天香樓便更像是一隻遭遇海難的大船,任由命運將其無情地顛簸。
賈珍摒絕了所有僕人,一個人迤迤邐邐地朝天香樓而去。
從便門進入會芳園,風把殘菊的衰香送至他的鼻孔,使本已心亂如麻的他,更有萬箭穿心的難忍之痛。
這位世襲三品威烈將軍,在賈氏一族中,是自視最高的:不僅因為他是長房的嫡傳,不像榮國府的那位叔叔賈政其實是過繼而來,更不像跟榮國府東邊另院別住的那位賈赦——他雖是賈政的親哥哥,可那地位何其尷尬;他賈珍確稱得上是一表人才,賈政何其迂腐,賈赦何其猥瑣,他呢,風流倜儻,瀟灑自如,而且,文雖不敢誇口,武卻騎射俱帥,賈氏的榮華富貴,他享之泰然,賈氏的進一步飛騰,他本胸有成竹……但在這個深秋的夜晚,佇立在會芳園的花徑上,賈珍卻黯然心悸。
他不由得回想起頭年初秋,那些交織著巨大希望和不祥之兆的日子。
……那是絕對的秘密:他的兒媳婦秦可卿,明面上,算是營繕郎秦業的抱養女,其實,她那血脈,只差一步,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宣諭出來,令天下大吃一驚,而賈氏,特別是寧國府,又尤其是在父親知難而退後毅然挑起重任的他,自然功不可沒,那時候會得到怎樣的褒賞啊!他將一一跪述,是如何瞞過了宗人府的嚴密查點註冊,如何買通了養生堂,如何找到了恰恰年近五十還無子女的秦業,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