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突然說道。
莫殘心中一緊,完了,肯定是被他發現了。
學童們陸續離開了塾舍,最後屋內只剩下他們倆。
“莫殘,昨日寺裡辯偈會你也去了吧?”穆先生慢悠悠的問道。
“是的,我就站在窗外,”莫殘如實答道,“還看見穆先生坐在牆角打瞌睡呢。”
“回去跟你娘說,謝謝她送來的酒菜,”穆先生頓了頓,驀地話題一轉,“莫殘,你對感通寺死人的事兒怎麼看?”
來了,莫殘心道。他假裝想了想,然後說:“那個知府李大人說是絡腮鬍子偷圖殺了老和尚,之後又被別的壞人給殺了。”
“你想是誰殺了絡腮鬍子?”
“這個麼,”莫殘撓了撓頭,“也許是……”
“是什麼?”穆先生緊盯不放。
莫殘鼻尖上沁出了汗珠,若是被他一直追問,遲早會露餡的,索性倒不如越接近真實來說反而不容易被懷疑。
“對了,是那個白麵儒生。”莫殘似乎恍然道。
“是麼?”
“一定是他,我看見了白麵儒生手裡有把摺扇,知府大人說絡腮鬍子是被扇骨殺死的,不是他還能是誰。”莫殘語氣十分肯定。
“嗯,也有些道理。”穆先生的表情緩和了。
莫殘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
穆先生又道:“莫殘,你一個小孩子觀察事物能夠如此細緻入微,實屬難得呀。那幅《靈鷲山水圖》你也見過了,感覺有什麼不尋常之處麼?”
莫殘回憶起那幅圖,墨點、水暈以及那隻禿鷲,想了想說道:“我不懂書畫,只覺得那大鳥沒有羽毛卻長了一身獸毛很是奇怪,玉局峰上哪兒會有這種東西。”
“你說什麼,玉局峰?”穆先生眼睛一亮。
“是啊,那大鳥站在南面數第六座山峰之上,那不就是玉局峰麼?”莫殘說道。
“不錯,你先回去吧,把籃子帶上。”穆先生站起身來。
莫殘如釋重負,趕緊拎著竹籃離開塾舍,出門時聽到身後的穆先生嘴裡喃喃道:“玉局峰,原來是玉局峰。”
油燈下,素娘仔細打量著兒子身上的獸皮坎肩,這是她花了幾個晚上才縫製好的。
“娘,有點大了。”
“誰叫你長得這麼快,大點可以多穿兩年。”
“這坎肩很暖和,是兔皮嗎?”莫殘摩挲著身上柔軟的灰色細毛問道。
“娘也不知道,從箱子底翻出來的,天涼了,山上風又大,不穿暖和點上學要生病的。”素娘嘮叨著。
早上,塾舍前圍攏著一群學童,門上貼著一張紙條,是穆先生的留言。他說今天有事不在,讓學生們回家自習。大家高興地蹦起來,可以痛快的玩上一天了。
莫殘默默地站立門前,回想起昨天放學時的那場交談,他斷定穆先生一定是去玉局峰了。儘管穆先生似乎解除了對自己的懷疑,但還是要小心,那晚擊殺白麵儒生的慘烈一幕,至今心有餘悸。看來那幅《靈鷲山水圖》的確隱藏了什麼秘密,也許真有寶藏也說不定,會是什麼呢?
第二天,穆先生沒有回來,學童們照例又開心了一番。
半個月過去了,穆先生始終沒有回來。
莫殘心不在焉的在感通寺裡閒逛了一陣,僧人們照舊做課唸經,彷彿不曾有事情發生過一樣。
穆先生一定是尋到了寶藏,然後遠走高飛了,而感通寺血案也就此了結了。他想起了那本《穆氏腹語術》,平時嗓音沙啞的穆先生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的聲音,甚至無需張嘴開口……不知不覺間,莫殘來到了塾舍。穆先生房門上依舊掛著鎖,透過虛掩的窗戶,隱約看見床邊枕頭下面壓著一本薄薄的舊書,不由得心裡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