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大晉,很奇妙的他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泛起過不服氣的心思。小時候他覺得大哥是最厲害的無所不能,這一切是理所應當的,後來,後來他覺得為那個人出生入死,或許青山埋忠骨馬革裹屍還,又本是心甘情願的。
他忽然不太確定,是否這一種感覺叫做溫暖,但草原上、島嶼上、海船上、陸地上的無數個夜晚,能讓他在寒冷中堅持下去的,常常是少年時候莫名其妙的一些隻字片語。
北宮昱淵晃了晃身子,他遙遙的看見有什麼閃亮的東西,一時間思緒飛轉,下意識的對身旁的戰場中揚聲大吼道:“閃避!”一面舞起刀影抵擋住箭雨,他靈活的找到躲避的地形,一邊冷靜的開始分析適合反擊的時刻。
“戰無不備,事無不豫。”他牢牢記住了父皇的這句話,倒不是因為那板尺落在手心上的疼痛,而是因為他忽然從這句話裡看到了無數掙扎、無數敵我的狡猾廝殺,無數的兵法詭道。
他果然是適合這種野蠻的鐵血的世界的。
那個人曾經看著他,喃喃道:“我們兄弟倆其實是一樣的。”他們那晚都有些喝醉了,但北宮昱淵總覺得那個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沉難測,一如既往的清醒洞達。
北宮昱淵其實想說:不是的,我適合戰場,而你,適合政事王朝。我們是不一樣的。即使兩者都一樣的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稍一差池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但畢竟是不一樣的。
這場戰鬥最終還是以晉軍的勝利而告終,北宮昱淵鬆了口氣,但他還未放鬆下來,就聽見一道聲音破風而來。一枝漏網之魚的箭刺入了胸膛,北宮昱淵懊惱的想,他大意了。但劇烈襲來的疼痛與長時間緊繃的神經齊齊作祟,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副將衝過來的身影,陷入了黑暗。
似乎隱隱有人在呼喊著“殿下——”
北宮昱淵在心中無聲的嘆了口氣。
“陛下,今日緣何罷朝?”簾子外遙遙的傳來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
混沌中的北宮昱淵一時間有些迷惘,這個聲音總讓他想起一些回憶,不知是夢幻還是真實。
接著是一個清冷的回答:“二弟生死未卜,朕無心上朝。”
北宮昱淵終於清醒了過來,接著渾身上下的疼痛席捲而來,即使堅毅如他,也不由得低低悶哼了一聲。
似乎外面未曾聽到裡頭的響動。北宮昱淵接著聽見方靜玄說到:“……那陛下當知道,景陽宮不是誰都能宿的……”
這句話方才令他意識到滿屋子的玄黑明黃,墨綠琉璃帳頂的確繡著五爪金龍,一時間他竟然渾身氣息一滯。
北宮昱淵聽不到外面在說什麼,只被他所處的地方而驚駭莫名。直到忽然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來的人是北宮昱溟。
帝王剛過而立,氣勢非凡,烏髮一如既往的高高束起,俊美的面龐上滿是雍容的氣息,劍眉斜斜飛入鬢中,星眸滿是北宮昱淵一直看不懂的深邃複雜。
北宮昱淵眼中露出一絲飛快閃過的晦澀,每一次都是這樣的,這樣的令他心神俱迷。
在約莫□□歲懵懂的時候,北宮昱淵第一次知道了分桃斷袖,而且偏偏撞見的不是別人,是他的父皇。
北宮昱淵只記得自己縮在狹小偏隘的櫥櫃裡,冷宮中壓抑的喘息與細碎的迷亂之聲,空氣中泛著的冰冷讓他無法呼吸,櫥櫃的黑暗與細縫落入的光明,讓他直覺得身處夢魘之中。
他不敢呼喊,不敢做出一點點的聲響,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動一下,合上眼睛,捂住耳朵。那些繚繞著慾念與綺麗的話語彷彿依舊呢喃在耳畔,久久徘徊這,讓他神智恍惚,心智大亂。
晚宴要過一個時辰才開始,陛下……
好棣兒,別動……
還有殿外遙遙的聲音:“太子殿下,二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