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也好,真仙也罷,都是百萬年前的事了,在這個群星時代裡,輪不到他們登場。
他坐在松枝上看雲,從未覺得天地如此遼闊美麗。
忽聽得餘世問,
“你還在等什麼?”
不由輕輕笑起來。他沒有等,只是在享受逐步登臨絕頂的過程。到現在也夠了。
他起身,腳下的松枝巋然不動。
沒有鋪天蓋地的澎湃魔息,只有淡淡的殷紅煙氣,從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指間溢散而出,輕飄飄的向雲海之上飛去。
中年道人周身無數道劍氣迸射,破開雲層霧氣。
如果山下走過的人抬頭,便會生出蒼穹被人生生割裂的恐怖錯覺。
他苦苦支撐,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但看見黑袍人出手的瞬間,頓時眸中精光大作,胸膛劇烈起伏,竟比方才證實餘世入魔更激憤,
“容濯!你這魔頭!居然沒死在西泠山!”
‘西泠山’一戰是道魔大戰之後,百年前爆發的唯一一次戰事。
那時的玉展眉初出茅廬,除魔的目的自然不是她;而是容濯和他的瓊宮。容濯已入天魔境,相當於道門修行者的亞聖境界,更欲統一魔宮,渡海遠征其餘四陸。
自魔宮分裂百萬年來,勢力割據,也就出了一個這般人物,修為與野心,足以威脅天下大勢。
於是滄涯與青麓,濂澗組成聯盟,殺上西泠山。柳欺霜正值下山遊歷,便也去了。
大戰之後,所有人都以為容濯死了。周遠道更是親眼看著他心脈俱碎的。
瓊宮敗落,由容濯弟子接管,多年不成氣候。相比之下,金宮的鼎盛輝煌顯然更引人注目。
時日久了,人們只記得西泠山一戰的慘烈,逐漸忘了為什麼會打這一戰。
但總有人不會忘。
當那縷細如纖絲的煙氣飄至眼前時,周遠道在某個瞬間生出錯覺,彷彿自己又回到了西泠山上,回到了屍山血海旁。
也回到了還算年輕的時候。
此時他有更節省真元的應對方法,就像應對餘世的雲海大陣。苦苦支撐,爭取一分一秒的時間。不是等其餘幾位亞聖驚覺之後來救他,而是等人來殺入魔的餘世。
但現在不一樣了,既然黑袍人是容濯,那誰來都可能沒用,何不戰一場?
中年道人右手微微抬起,虛握著,就像握著一把劍。
周身的千萬縷劍氣匯聚而至,破風之聲猶如聲聲啼血厲嘯。
他的青麓鎮山劍雖損毀,但他還活著,劍心猶在。
周遠道神色肅穆,手中握著一把無形的劍,向那縷猩紅輕煙斬去!
對方只是微抬指尖,他卻要如禮大賓。
因為輕煙之中,蘊含著可怕的無上威壓,幾乎接近聖人的門檻。容濯不僅沒死,反而境界更勝當年。
劍鋒之下,輕煙散去。
淡淡猩紅飄散在雲海之間。就像一滴墨汁落進清水,輕巧無聲,卻迅速暈染擴大,須臾就染紅百里蒼穹。
周遠道嘴角溢位血線,他腳下的雲海翻湧,已變成了血海生波。
抱朴宗的弟子們只覺天色乍暗,抬頭見一片遮天蔽日的刺目紅雲。
不像晚霞瑰麗多姿,而是純粹的猩紅,彷彿要有濃稠的鮮血滴落下來。
境界稍低的只看一眼就覺雙眸刺痛難忍,不禁驚撥出聲。
何來斥道,“掌門在山巔與魔修鬥法,都大驚小怪什麼?!”
眾弟子連連應是,各自散去,不敢多問。
何來轉向身旁的青年,面上滿是恭謹神色,“大師兄,今日山巔有大事,長老交代,不能上去的。”
青年微微蹙眉,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