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堆煙不明白。
不明白褚浣在自己出生前就拜入師門,爹孃一向視他為己出,為什麼還會做出這種事來。下毒與暗算,種種陰險手段,如果不是爹信任他,再精妙的陷阱,又怎能瞞過亞聖?
不明白那幾位長老,昨天還親切和藹,今日就能疾言厲色的說謊。
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她雖天資卓絕,心思靈慧,但終究還是個小姑娘。一個始終在父母羽翼庇護下的小姑娘。
人心難測,慾壑難填,背叛的籌碼重逾恩義,這些又哪裡是她能懂的?
曲堆煙握緊了手中劍,骨節泛白。滿腔的悲痛憤怒,近乎絕望,但她直直看著褚浣的眼睛。看著曾經熟悉,如今無比可怕的師兄,分毫不退後一步。
“天理迴圈,日月昭昭,你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褚浣沒有再爭辯,只是輕輕的說,“但是誰信呢?”
沒有人說話。
大殿靜的可怕。
所以當聲音響起時,就格外清晰,彷彿整個濂澗都能聽到一般。
“我信。我信師姐。”
人群自行分開,陳逸走近殿門。
所過之處,濃重的血腥氣四散。他袖袍殘破,發冠不正,風塵僕僕,看著好不狼狽。
但眸光清亮而堅定,可見一路上的伏擊刺殺,沒能削弱他的半分精神。
曲堆煙在這一刻,忽然就生出落淚的衝動。
褚浣臉色微變,他知道從西陸到濂澗一路的部署,但陳逸還是回來了。
這是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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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陸。無垠雪原。
這裡是沒有寒暑春秋的,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的慘白光景。鉛灰色的天空上,潑潑灑灑的大雪落下來,轉瞬就能淹沒人影。
但今天的雪原格外刺眼。
一行黑袍人在風雪中穿行,身形飄忽,瞬息之間,便行十餘丈。
為首者突然停下,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雪峰。以他的境界,自然能看見上面的陣法與殿宇宮閣。
有人無聲無息的跪在他腳邊,
“宮主,我們去通天雪峰?”
為首者搖頭,“不。”
他真的很喜歡金宮的王座。那是百萬年前魔尊留下的,玉展眉如何配的上?
但他也真的在趕時間。
以至於路過近在咫尺的渴望,都無暇顧及。
他要往隕星淵去。先一步與深淵之下的魔物簽訂契約。
若大事可成,何止復興魔宮,天下也唾手可得。
但他沒有想到,當他渡過珉江,來到深淵之側時,那裡已有人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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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展眉到了西陸。”
“濂澗分裂為南北兩派。”
“‘寒天’,‘西水’兩宮,接到我們放出的訊息,往隕星淵去,全死在了深淵。”
“北陸將在下月初三起事,已安排好了。”
“……”
橫斷山崖,絕壁橫松上斜坐著的黑袍人,陸續接到各處傳來的訊息。有些他會告訴餘世,有些不會。
濂澗宗褚浣的背叛與北陸賢王謀反,是他背後推動的,玉展眉是他引去西陸的,隕星淵的魔物契約是他編造的。蒼生為子,全在局中。
雖然也有很多事,不在他意料之中。
比如掌院先生沒有按他的算計往北陸去,也沒往濂澗去。
比如青麓劍派那些後輩們比他想象中有出息,曲江的另一個弟子也沒死。
再比如那兩顆星星。
但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