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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一頭扎進形而上的哲學世界。在清華園裡,他是一個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整天沉浸在他自己抽象的邏輯世界中,為心中的摯愛林徽因女士終身不娶,家中除了書,就是一隻與他同食一桌飯的大斗雞。浪漫、風流而率性,視名利若糞土。馮友蘭說他有魏晉風度,很像大玄學家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可謂一語中的。

儘管超然物外,也不是對現實世界一點沒有感覺。至少,道義上最起碼的好惡還是有的。他看不起國民黨,起先是因為不抗日,後來是由於太腐敗。到40年代後期,整個清華園越來越激進,金嶽霖也多次在教授們抗議國民黨暴政的聯名信上簽名。到1948年年底,解放軍圍住了北平城,蔣介石派專機接清華、北大的名教授們南下。胡適、梅貽琦兩位校長為盛名所累,很不甘心地拋下學校走了,陳寅恪也因為“不贊成俄國式的共產主義”而南下廣州。金嶽霖也面臨著一個何去何從的兩難選擇。他不想替蔣介石陪葬,更不願到國外做白華,對共產黨也不瞭解。中國知識分子雖然有自己的正統觀念,但到王朝末年,政治腐敗到不可忍受的時候,也往往願意接受來自社會底層的改朝換代。最後,他決定留下來,理由是共產黨畢竟是同胞,不是洋人侵略者,還是可以接受的。這想法在當時頗具普遍性,一般教授都覺得又不是日本人入城,自己是搞學術的,再怎麼樣,學術自由總還是有。

低調的期待,反而有了意外的收穫。共產黨不是李闖王,所率領的軍隊也不是一批烏合之眾。他們有信仰,有紀律,也有文化。剛剛解放的清華園,目擊者的傳說不脛而走:“###紀律極好,不擾民。見老百姓稱呼老大爺、老大娘……”,金嶽霖想必也有所聞。不過,真正觸動他感覺的大概還是梁思成、林徽因夫婦親身經歷的事情:解放軍在準備攻城之前,奉毛澤東親自起草的急令,特地找來請求他們在地圖上標出北平重要的古建築,以便攻城時避免炮火。解放軍走後,梁思成、林徽因兩人激動得緊緊擁抱,歡呼懂文化的“義師”來了!以金嶽霖與他倆的親密關係,梁、林的感情變化不會不影響到他。再比較蔣介石派飛機到解放了的清華園來投炸彈,政治天平開始向一邊傾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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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從象牙塔到十字街頭(1)

即使走出了象牙塔,站在十字街頭,朱自清依然不喜歡狂熱,依然願意保持理智的清醒。他開始全面接受一種新的思想體系,但並不願無條件地皈依它、信仰它;他的內心依然籠罩著難以驅散的虛無,不可能像年輕人那樣以為從此找到了光明和真理,從此就那樣樂觀與自信。

朱自清留給歷史的,似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一個是寫了《背影》《荷塘月色》這樣經典名作的白話散文大家,另一個是毛澤東親定的“寧可餓死,不領美國的‘救濟糧’”的“現代伯夷”。我知道,這兩重形象一個代表著朱自清的早年,另一個象徵著他的晚年,但我依然被他們之間的巨大反差所疑惑。我總是想尋找兩者之間的某種關聯,不想以習以為常的“轉變”二字簡單地搪塞過去。

在他去世前八個月,朱自清曾經寫過一篇《論不滿現狀》的雜文,在最後談到像他這樣的自由知識分子的現實境遇:

早些年他們還可以暫時躲在所謂象牙塔裡。到了現在這年頭,象牙塔下已經變成了十字街,而且這塔已經開始在拆卸了。於是乎他們恐怕只有走出來,走到人群裡,大家一同苦悶在這活不下去的現狀之中。如果這不滿人意的現狀老不改變,大家恐怕忍不住要聯合起來動手打破它的。

象牙塔與十字街頭,在現代中國話語中,是兩個眾所周知的隱喻。朱自清當了二十年的清華資深教授,是標準的塔中之人。像他這樣的自由知識分子,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歷史潮流,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