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雙手埋進外套的口袋裡,以一個很從容安定的姿勢站著,久久望住巷子中間的齊誩。眼前是自己長大的地方,每一條街,每一條巷,甚至於每一道圍牆都非常親切,爺爺所留下的故居即在不遠處,風雨陰晴,春夏秋冬,都不曾改變過什麼。
一切的一切他都熟悉且珍惜。
但,當這幅畫面裡有那個人的身影存在,才是最完整的。
從他把那個人帶到這裡的那個雨天開始,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有了新的意義。和爺爺對他的意義不同,卻同樣珍貴——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怕,對不對?”低沉的話語由風送過了寂靜的巷子,傳到對方耳中。齊誩忽然輕輕顫了一下。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其實齊誩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然而那種可能性讓他的心臟重重痙攣了一下,不敢繼續往下想,便情願當一個懵懵懂懂的傻子,寄望於沈雁下一句予以否定。
但是沈雁的下一句不是否定,而是肯定。
“你應該猜得到我在說什麼。”
齊誩腦子裡“嗡”地一響,像是程式解除安裝之後所有字元都歸於空白,無法進行任何運作。心理反應完全跟不上來,生理反應已經先行一步,全身上下一點知覺都沒有,彷彿麻痺一樣,兩行淚水卻毫無徵兆地奪眶而出,怔怔地接二連三掉下地。
“嗚……”
聽到自己的哽咽聲是在沈雁走到面前的時候。
忍不住第一聲,後面的就更加壓不下去,當沈雁伸出手扶住他的一對肩膀,他終於剋制不住閉上眼睛任淚水狠狠流下,狼狽地用手去擋。
“為什麼,為什麼……”連自己出櫃那次都沒有這麼害怕過,現在卻渾身發抖,問話的聲音也在抖。
“對不起。”
沈雁張開雙臂把人一下子緊緊揉進懷裡,低聲道歉。只是因為隱瞞了真相,不是因為後悔自己的抉擇。
齊誩被他用力抱住,一時間反而哭不出聲音,惟有死死咬牙看著眼淚一滴兩滴打溼沈雁的衣領。右手下意識抬起來,有那麼一刻真想重重給面前這個男人一拳,結果卻連責備都辦不到——心裡明白自己正是對方開口的原因,又怎麼可能辦到?
“你為什麼,那麼傻……”齊誩抵在他胸膛上斷斷續續地問出這句話,喉嚨都啞了。
“因為不甘心吧。”沈雁無聲地笑了一下,把半邊臉輕輕埋在齊誩的頭髮裡,親了親他冰涼的耳廓。
“不甘心……?”
“對,不甘心,”沈雁附在他耳邊低語,“因為你什麼都沒說就犧牲了自己的前途,決定留下來陪我,所以我不甘心……所以我也決定先斬後奏一次,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齊誩呼吸一滯,愕然道:“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沈雁笑了笑沒回答。
震驚過後,齊誩漸漸回過神來,可心頭仍然被剛剛那股衝擊力晃盪著,膝蓋有些發軟,靠在沈雁身上才勉強站住了。
“什麼扯平……你這個笨蛋。”劇痛之後是隱隱的悶痛。
他雙手用力抓在沈雁背上,把沈雁外套的布料都弄皺了。而沈雁只是耐心地、靜靜地吻他的額角,直到那些哽咽聲完全在自己的懷抱裡平息:“齊誩,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家人?”
“嗯……”
“那你知不知道,成為家人是什麼意思?”他再問一句。
齊誩不作聲,一雙手在他背上越抱越牢。哽咽停了,打在他衣服上的淚水卻還沒有。沈雁輕輕嘆一口氣。
“成為家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