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上幾分錢聽曲兒,這也很好;秋天的時候,有各地來的各色果子,有遍地的桂花和懸空的明月;就連冬天,在其他城市最寒冷、最貧瘠的時候,北平不還有烤羊肉,和熱饃饃賣麼?
他打心眼裡的喜愛北平,可為什麼就有這麼多人、這麼多勢力一同爭搶?但凡有一點漏縫,那些人就像不怕死的泥鰍似的,一齊企圖鑽進來。他巴不得把奸細,把這一些人,統統地槍斃,槍斃!
“直軍——嗬,也太可怕了,他們派進來奸細,想來個裡應外合麼?想……”
“吵不吵?你閉嘴!”
陸太太派來的小丫頭請他們下去:“二少爺,二少奶。太太請您下去呢,照相師傅到了,大夥兒都等著!”
“算了,咱們先下去,過中秋別讓爸擔心”,陸亦嶸理了理頭髮,“一會兒在爸媽面前,什麼都別胡說,聽見沒有?”
照相師傅蹲得很低,擺弄著眼前架在鐵架上的大傢伙。“哎,就是這樣。很好,非常好,得嘞!”
陸老爺同陸太太坐在中間,兩位姨太各坐一側。陸玫和大姑爺、陸亦嶸和趙曼娜、陸子崢、陸七少爺,連同幾個已嫁未嫁的小姐,捧月似地站了一圈兒。
陸亦嶸站在挺邊上,一邊斜著眼往旁邊看,兄弟姐妹熱熱鬧鬧站滿了客廳。往後,人還能不能像今天這麼齊全呢?他忽然走了神,這麼想著。“哎,二少爺,二少爺!看這裡,很好,好!”照相師傅叫他回神。
“喀嚓”伴著一計閃光,照成了。
陸家有了一張全家福,民國十二年的秋冬起,它被擺在照相館最出眾、最顯眼的位置。
誰也料不到。北平的風和雨去得多快,它就來得多快。
一夜之間,到了第二天,各大報紙上統統出了號外,“皖系府調查處用人不嚴,人員連夜出逃河北”,這條半真半假的訊息傳遍了北平。街頭巷尾議論的人很多,譬如唐師傅端著鍋出去買酸豆汁的時候,就聽見街上好幾個人猜測紛紛,亦有人擔心時局再次亂起來,攜家帶口地出來買糧、買面。
大家都照常地工作、生活,可心裡都懸著一根筋。
報社社員的最大特點是能寫,以假亂真、以真寫假,都非常在行。短短一上午,這訊息就傳到陸亦嶸耳裡。
他立刻暗地查問了怎麼回事,致電給內務科程科長:“老程,你看不看報?我問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陸二少還不知道?您那調查處可都是高人哪!混進去三四個直軍細作,您自個兒不知道?虧得總長查得快,這四個人審完了,死在牢裡頭!”
陸亦嶸心裡鬆了一大口氣:死了就好,沒有逃進河北就好!他說話也有了底氣:“那我問你,報上寫的什麼玩意兒?”他拿起報紙照著讀:“‘皖系府調查處用人不嚴,人員連夜出逃河北’,這什麼玩意兒?這是誹謗!你不是說他們死在牢裡頭,怎麼還出逃河北?”
程科長笑了一聲:“興許是獄卒想賺點小錢,到報社瞎說幾句,誰知道呢?陸二少,您和我發火沒用,這報紙我寫的嗎?”
陸亦嶸想要說話,卻被他搶了先:“那四個奸細,好傢伙,偷出去三萬塊錢想買軍火,在北平來個‘大破壞’,他們直軍再來個內外夾擊!幸虧給查出來!陸科長,這些人在您麾下,您竟不知道?高,您真是高!”
電話“啪”地一聲掛了。
陸亦嶸臉色很不好看,他來不及和姓程的生氣,自個兒在心裡不斷地想:三弟知道麼?拿人、動刑,可都要聽他的意思,不錯,他鐵定知道了。
他擔心自己的地位難保!
陸亦嶸想了一整個下午,把每一處細節都想的很妥當,確保自己不受到波及,也不被冠上失職待查的罪名。
快要到晚上的時候,他打了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