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一直稱呼她為“沈小姐”。
小麥不以為杵,搬來凳子坐到蘇眠身邊,替他捏著肩膀,笑嘻嘻地道:“先生最近似乎胃口不太好?莫非是在杭州呆久了,不習慣北方的口味?”
蘇眠淺淺地回眸,微微動了動身子,輕輕仰頭。青絲掃在雪白的狐狸毛上,喉結微動:“丫頭,放棄你心裡那個想法吧。”
小麥垂下眼簾,一手揉著蘇眠的肩膀,一手輕輕敲打,按摩手法相當熟練。她噗嗤一笑:“哦?這麼說來,先生是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了?”
蘇眠意興闌珊地掃了他一眼,將羽扇輕輕地放到臉上,沒奈何地說:“這些天,你又是去御畫坊找先帝的畫像,又是問當今聖上長得與父皇相似還是與母妃相似……甚至還畫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幾乎不能稱之為人的畫像……你也差不多點夠了吧。”
小麥被蘇眠那種軟綿綿沒力氣的語調逗樂了,笑著往他肩膀上一趴,從羽扇裡頭偷看他的臉,鬼鬼祟祟地小聲道:“這還不都怪你不肯正面回答我麼?”
蘇眠伸出修長好看的手,抓住羽扇,往小麥那邊遮了遮,恰好擋住小麥的視線。乾咳兩聲:“我很正面地回答了……你的猜想純屬無稽之談。”
小麥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轉了兩圈,笑意綿綿地摸著隆起的小腹:“先生,你說先帝會想給他最愛的兒子的兒子,取什麼名字呢?”
蘇眠來了精神,一把抓下羽扇,從睡塌上支起身來,認真地掃了一眼小麥,冥想幾分道:“以在下對先帝的瞭解……他應該會喜歡比較大氣的名字。”
小麥眼波盈盈地看著蘇眠的眸子,含笑不語。
蘇眠立刻又犯了困,沒力氣地往榻上一倒,將羽扇蓋到臉上,抱怨道:“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麼想象力豐富啊……先帝死了有二十多年了。”
小麥立刻一定神,牙尖嘴利地反駁:“我去打聽了,包括守衛皇陵的人,都說先帝是昏迷不醒。”
蘇眠沒轍地拉下羽扇,將俊顏靠近小麥,一臉鬱悶地問:“你覺得我像六十多歲的樣子麼?”
“……”小麥語塞,其實這也正是她所想不通的地方。不過既然鍾嘉奕能與二十多歲的人相差無幾,說不定先帝也是個什麼不老之身?
想到這,她全身打了個冷顫,然後果斷地搖了搖頭:“當然不像。”
蘇眠這才收回威脅的目光,重新躺回榻上挺屍:“你這胡思亂想的毛病得改改,要是教壞了先帝的皇孫,他非從地下爬出來找你不可。”
說著,便闔上眼簾假寐,不再搭理小麥。
小麥對蘇眠做了個鬼臉,撐腮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地悵然:“都這麼久了,不知道南邊怎麼樣了……相公和哥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想念的時候,最好還是專情一點。”蘇眠冷冷淡淡的聲音,自羽扇下飄了出來。
小麥望著那潔白的羽扇,笑道:“那我只想哥哥便好。”
“嗯?”蘇眠微微探起身,從羽扇下冒出半個頭來,眸子懶散地打量著小麥。
小麥微微一笑,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相公和我是一體的,不用去想。”
蘇眠一愣,半天才吐出兩個字:“無聊。”
說著,他把雙手墊到腦後,歪過頭去。
小麥難得沒有反駁他,只是側眸看著蘇眠側臉上那優美的線條,又淡淡地望向窗外:“先生,你說該有多愛一個人,才能做到殉葬?”
蘇眠慵懶地應了一聲:“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小麥緊緊地盯著蘇眠。
他果然淡淡地睜開眼睛,黑黑的眸子裡,竟似一點光澤都沒有,幽邃得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他呵了一口涼氣:“殉葬未必是出於愛,也許是出於內疚,出於自責,出於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