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也不過是個山大王而已,我可不能抱著山啃一輩子。再說,這太平靠不住啊,我恨不能殺盡天下狗官,最厭惡的就是元奚王朝,可如今還得連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元奚戰亂了這麼久,也是收拾的時候了。”
他目視前方,眼神深邃,臉龐堅毅。
遲衡忍不住說道:“梁右將軍、朗將跟那些狗官完全不同,他們是一心要百姓安寧的,不貪,也不霸道。我原來也是流浪,跟著梁右將軍,比原先好一百倍。”
霍斥笑:“你還會說話。要不是跟梁千烈打過交道,照川又不停地說,我才願不連橫呢。”
霍斥性子直爽,有一說一不含糊,待人沒架子,相處得越久越親切。他與梁千烈有三分相似,只不過梁千烈更心無羈絆,他則從骨子散發出一種悲愴,應是與年少受難有關。
“都說顏家六子是弓中之神,弓法十分了得,我倒是想見識一下。”霍斥轉向遲衡。顏家六子即是顏鸞,排行第六,弓神是他守疆那幾年得的稱譽。
“箭法好,人也很好。”
“咦?你小子一路不說話,現在還來勁,真有那麼好嗎?”霍斥笑了,“大部分王爺諸侯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遲衡不好意思了。
霍斥環視四周,人家疏密有致,河流輕輕淺淺,一大片的農田褐土覆蓋,真是不錯的地方,宜近宜退,便說:“顏鸞什麼時候能到。”
“今天下午。”
霍斥微笑:“從北而來,只有一條官道,他該不會從那裡來吧?”
遲衡倏然緊張了,霍斥竟然對這裡瞭如指掌,萬一早布陷阱,朗將該不會被逮個正著吧?現在給朗將發出訊號,應是還來得及吧?遲衡記得梁千烈說過,萬一有變,發出訊號,顏鸞看見就會繞開。他這一緊張,全寫在臉上,霍斥看個清清楚楚。
“小子想什麼呢,大哥我幹什麼事都光明磊落,說打就絕不含糊,說和就絕不半路來陰的,人還得活個名聲呢。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給人下套子的事絕對不幹。再說,無冤無仇,他是一個朗將,殺他能幹什麼。”
遲衡半信半疑呢。
“話說回來,假如顏鸞給我挖個坑呢?”霍斥好整以暇。
“他不會,太才不會這麼卑鄙。”遲衡脫口而出,“而且,既然是我引你來的,肯定不會有差錯的。”
霍斥大笑說:“你還嫩!真想害我,坑了就坑了由不得你,真想連橫的就不會挖陷阱,來來回回談了這麼多次,梁千烈的心意我還是挺相信的。聽口氣,你和顏鸞很熟悉?”
沒有,僅兩面之緣。
泓鎮地勢平坦,農田波瀾起伏連綿至極遠處,遠山如黛。遲衡和霍斥騎在馬上,引頸而望。風呼剌剌地掛過臉龐,皮都凍住了,一摩手,簌簌的響。
天色晚得快,在薄暮起了一層時分,遠遠的有人鞭馬而來。
像天邊一團紅雲。
遲衡忽然一陣莫名的心悸,從不曾忘記的記憶洶湧而來,依稀記得二月初識,也是絢如雲霞。他緊緊地握住了韁繩,手心汗溼,蕭瑟一片的冬季,心口嗵嗵地想要跳出胸腔。焦躁的等待中,遲衡將斗笠摘下,抿緊了嘴唇。
馬近了。
依舊是去年的紅裘衣,近了,近了,長髮挽成髻,紅簪上飄著兩根紅絲帶,隨風肆意飛揚。顏鸞一扯韁繩,紅馬在一丈遠處驀然止住,俊逸無雙。他先看了一眼遲衡,而後凝視霍斥,面露欣喜:“久聞霍大王之名,今天得見總算了了平生之願,幸會幸會!”。
“豈敢豈敢。素聞朗將之名遠播邊關,誰人不敬,萬幸萬幸。”霍斥爽朗一笑。
二人相視而笑。
竟然說得真的像互相仰慕已久一樣,明知只是客氣的話,遲衡還是覺得肝疼,插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