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靴子就出來了,應該換雙軟鞋的。師父走的時侯好象穿著棉袱子,不知道是不是缺件擋風的皮衣……這是什麼地方?黑漆漆的院落,沒有一點燈影,一株古松伸漫開枝葉,幾乎鋪滿了整個院落。尉凌雲伏在牆面飛簷處很久,終於,“叭!”地一聲,一大塊雪團墜下松枝,尉凌雲悄然躍入……
低沉的咆哮聲,象從很深的洞裡傳來,搖曳著的燈火中兩個影子投在寫滿字的屏風上。影子們象急毛了的公雞般對峙著,爭吵似乎結束了,急促的腳步聲向耳門壓過來……
呼吸驟然急促,一隻有力的手把他的頭面整個包住向後壓去,他剛想掙動就被制住了,往後拖了幾步。然而就是門被用力推開時“咣!”地一響,腳步似乎在邁出門檻時遲疑片刻,然後便“嘰哩嘩啦”踏著鬆軟的積雪離去。暈頭轉向後,面前是尉凌雲的佔據了整個視野的雙目,平時秀氣淡靜的眸子此時有暴雷將發的跡象。“誰讓你來的?不要命了?”然後是頰上火辣辣的一記耳光。
燈光從極深處射上來,女人身體髮膚邊緣鑲著朦朧的一圈光暈,仿若仙人。女人的聲音似乎在極近處響起,甚是峻厲,卻看不見說話的女人的臉。一團暴烈的風雪閃電中她揮揚的袍袂泛起絢麗之極的色彩……
靴子在後半夜結凍的雪面上不住的打滑,倒地。身後砸地的聲音,回首,飛僕而來的剪影,象一隻潛伏不知許久,驟然僕擊而出的蝙蝠,無聲無息,只有最模糊的一道影子。離體而出的氣勁緊緊按在身上,心臟幾乎都不再跳動,他見過的,就是因為這道影子,他才闖入烈焰熊熊中的朱宅。半空中綻開的熾光,將烏沉沉的天空一瞬間照亮,無數雪點在這剎那光亮中翻滾舞蹈,象靜而無聲的畫。畫的正中是兩團交錯分開的黑影,漫空風雪被糾纏成一團的各道弧光撒碎。“尉大哥……”尉凌雲回視的眼神,紅通通的,似乎馬上會滴出血來。“我明白了……”
之後便是一股絕大的氣浪撲擊而來,葉笑天的心神一剎那幾乎崩潰,他感應到自己所接觸的那些稀薄的靈識徹底地與他裂開了,並一直一直沉淪,墜落入不可知的黑淵中。
“他這一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了!”葉笑天木然地凝視著擔架上安伽的面孔遠遠離去。
仲慈指間的佛珠驟然碎了一粒,他顫聲道:“一株很大的,能覆滿整座庭院的松樹?”
“嗯,只是長安古都,古松也不少吧。”
“是不少,只不過,”仲慈碾了碾指尖,任那一抹枷楠木屑散去,道:“豐樂坊中,就有一株!”
“哪裡?”葉笑天厲聲問。
“法界尼寺!”仲慈肅然道:“而且有個人還剛剛從那裡來,與我說了半會話後離去。”他突然間明白自己剛方為什麼覺得澄真有些不妥了,便微微嘆息了一聲,只是這聲嘆息尚未落,就馬嘶車鳴之聲給打斷了。
“方丈!”寺僧們驚慌失措地奔過來,道:“羽林軍將前山門堵死了!”
不光是前山門,後門,側門,每一道寺牆下,此時都響起靴聲踏雪、鎧甲鏗鏘的聲音。更有許多重甲槍兵已經從被神機雷炸塌的後院衝了進來,他們步伐沉重,震得整座圍廊都在搖晃。一聲斷喝更是響徹全坊。“全都圍上,一個也不許走脫!”
“尉遲敬德!”葉笑天脫口叫出。
仲慈面色慘然道:“只怕是事機洩露。”
“我記得你這下面自有通道。”
“不成,”仲慈微微搖頭道:“除了二三心腹弟子,這寺中眾僧與我歷來圖謀並無干係,我一走方便,他們只怕要代我受過。”他神態漸漸變得緊毅,最後留戀地望了一眼庭中紅梅……這還是十多歲時剛到寺中那年親手栽下的……決然回首道:“我且自行投案,不教亂兵毀了這清靜佛門。”
“你等等!”葉笑天猛然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