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下,一家三口倉惶奔出火窟,只一轉眼,整間店便被燒得片瓦不存。事後,我總覺得這火起得太離奇了,我在睡前曾將火種熄滅,也曾檢查過所有的地方,四鄰亦未起灶揚煙,這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呢?我雖然懷疑,卻一無實據,二無嫌犯,又到哪裡找人申訴?況且,緊跟著來的是生活問題逼慌了心,更沒有工夫去追查這些了。
我們一家三口,就住在呂祖觀,我照常出診替人看病,玉珍做些針線,所得總算還能餬口。
有一天,鎮裡那個專門放印子錢的潘老三竟主動的找來,他先是安慰我一番,接著是表示很同情我,一個仁心仁術的大夫不該有如此下場,願意無息借我五百兩紋銀,再建新宅。由於五百兩紋銀數目頗大,再加上我對他有存心,便猶豫著沒敢答應,但潘老三一再拍胸保證,說他絕不會坑我,我一酌磨,假如能恢復舊貌,兩年之內賺個三、五百兩銀子是沒有問題.於是,便雙方言明借銀五百兩,我也不願佔便宜,自動說出月息三分,限時兩年還清,唉……”
這位華髮如霜的老人低下頭,又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如此一來,正好上了人家的圈套,就在我收下了人家的借銀,重蓋了房子,再將中藥店進足了貨以後的第二個月,潘老三帶著他的手下前來討帳,你想想,我重蓋房子就用去兩百多兩銀子,一箇中藥店要把貨補足,三五百兩銀子是不夠的,好在我平日信譽好,一些老東家憐我突遭回祿,自願把貨品送到店裡來,少說價值千兩以上,但我不能用這賒欠來的貨變賣去還債啊!最可惡的是,他們言明不要抵押,只好討現銀本利,這還不說,當時他的這五百兩銀子竟一下子變成了一千兩,月息也由三分變成了大加一,這樣一來,除了別人貸入的底貨,就算我連房帶店一起押給他也不夠啊,何況他根本不要抵押。”
韓劍秋忍不住了,道:“老丈,你借錢的時候不是有借據麼?容得這小子這麼胡說八道?”
耿有成羞慚的苦笑了一聲,道:“是他不要我填借據的,他還說,大家都是老朋友,老鄉親了,填借據就顯得太生分,只憑雙方一句話,守信用就行了,我卻未曾估到這原來是他的陰謀!”
韓劍秋怒道:“即無借據,他如此坑你,你就乾脆來個不認帳,哼哼,要耍大家耍!”
耿有成搖搖頭,苦著臉道:“公子有所不知,潘老三在豐田鎮有著極大的惡勢力,是出了名的土霸,他渾號叫‘沒牙虎’,非但與當地的官府有著勾結,連江湖上黑道人物也大多與他有交情。他人面廣,關係足,我一個小郎中,如何和他頡頏?只要是他說的,偽的也是真的,我說的是真的也成偽的……潘老三第一次來,我苦苦哀求,他貓哭耗子假慈悲寬限了我三天,才只三天啊,這三天裡,我四出奔走張羅,求親告友,不顧顏面,拋棄自尊,向任何能借到錢的地方乞援,三天下來,只湊足還不到一百兩銀子!”
韓劍秋喃喃道:“乖乖,錢竟是這個值錢法?”
耿有成滿臉悲憤的又道:“三天後,潘老三又來了,這次來,竟帶了地下幾個打手,一進門便聲勢洶湧,氣焰逼人,硬逼著我要錢,我一再哀求解釋,潘老三到底顯出了他本來面目——他要我的女兒玉珍去做押質。當時,他把我那夥計大約氣瘋了心,就撲向潘老三跟他拚命。唉!除捱了一頓狠打之外,可憐的女兒玉珍還是被他擄去了,我眼睜睜看著女兒哭叫掙扎,連聲音也啞了,卻毫無辦法的任由那些虎狼押走。潘老三臨走之前丟下幾句話,叫我在二十天以內湊足銀子去贖女兒,否則,他除要將我女兒轉賣出去之外,連中藥店也要一起收回,我在以後十來天裡,抱著痠痛老邁的身體到處張羅求救,哪知這遭卻連半兩銀子也沒有借到,那夥計幫著借錢未回,我越想越氣,越想越恨,也越想越覺得人生無趣……人心這麼險惡,世情這麼淡薄,家破產敗,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