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避讓行人,驚得路上小販忙向後躲,一攤淮南橘不幸遭了禍,骨碌碌滾的到處都是。
“讓開!別擋著爺的路!”馬背上的人囂張至極。到了柳珍閣門前,四五個華服隨從簇擁著醉醺醺的少年郎下了馬。
店內老夥計一瞧,好闊氣的客人,能宰。趕忙搬凳子沏熱茶,扇風送水,小心伺候著:“您中意什麼珍寶?小的為您取。”
“這裡就是蘭陵柳家的鋪子?”少年斜餳著醉眼,打了個酒隔。沒等老夥計點頭,不耐煩地揮揮手,說:“賭了大半日,扔骰子打彩戰膩歪,聽說長安城裡珍奇玩物頭一家要數蘭陵柳,你去給爺找個稀罕骰子,爺立等回去開賭局,速速取來!”
老夥計做慣了買賣,當下堆滿笑容請他稍坐。不過轉了個身的工夫,捧出上好團花織錦盒,盒內四角還放置了精巧香囊,奇香撲鼻。
“十八面錯銀鑲瑪瑙松石的骰子,戰國的好物件!這可是西施當年摸過的東西呦,桃花夫人也摸過!秦始皇一統天下的時候,朱姬天天摸著它耍……足足十八面,您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比六面骰子花樣多了去了!”老夥計一臉諂笑,拿了個西漢青銅十八面骰子配上名貴錦盒,想要多多榨他錢財。
那少年瞥了一眼,握在手中點點頭,似是滿意。隨從立即扔給老夥計兩袋子錢,口中喊著:“不用找了,賞你的。”呼啦啦又簇擁少年上馬離去。
老夥計拍著胸口喘氣:“哎呦,兩袋子銀錠,真是個敗家子。東家又該給我長工錢嘍。”
再細看那銀袋,有金線織的“溫”字。老夥計心裡一個激靈,長安闊綽的溫姓有三家,其中一家住著薛姑爺。掐指一算,姑爺今年十四。剛才那位,看身量年歲,該不會……該不會是薛尚書的孫子、公主的兒子、柳東家的女婿吧?
酗酒賭博,漫天撒銀,如此敗家。老夥計搖搖頭,這肯定不是薛尚書之孫。薛尚書為人古雅,斷斷不會有這樣混賬的後代。聽說公主改嫁的溫家有個老宰相,家風肯定嚴謹端正。哪怕拖油瓶帶過去的孫子,必是好生教養的,隔代親嘛。
人都說“隔代親”,柳八斛也很疼愛他的孫女們。
這疼愛落在春娘身上,成了春娘閨秀之路的最大阻力。她的閒暇時間逐日減少,每天都得陪伴祖父柳八斛。當柳八斛發現她描繡花樣子描得頗有筆法時,春娘後悔了……
這位閨秀在朱家繡樓裡曾描摹了八年畫本去繡花草人物。無論是琴師還是畫師,朱家不缺名師。春娘那八年筆墨底子沒能逃過柳八斛的法眼,柳八斛將它歸為天資。
甘羅十二歲拜相,駱賓王七歲詠鵝,曹衝七歲稱大象,孔融四歲讓梨……數不勝數。柳八斛的孫女九歲能勾勒幾筆丹青,實在不值得一提。
柳八斛把春娘帶到了家中唯一上鎖禁入之地:畫室。
室內滿壁名畫。兩條長桌拼成一面,鋪著厚氈子。裁掉的紙緣與絹邊零零星星散在地上,屋角擺放的蘭花已枯了,葉莖落滿灰塵,此屋少說也有月餘無人打掃過。柳熙金正在埋頭細摹,聽到門響,隨口說道:“爹,兒還沒畫好呢。”
“你畫,你畫。往後□娘跟著你學,三五年出了師,好歹也能幫個手。”柳八斛雙目炯炯有神,聲音裡透著興奮。這孫女隨熙金,都有畫畫的天資。雖然她抓周沒抓到筆,那桃花凍的印石不也得鈐在書畫上呵!
柳春娘繡花待嫁的日子,徹底結束於開元十年。
印三、
越學習,越發現自己的無知。──笛卡爾
越學習,越發現自己的無奈。——春娘
印四
當春娘閉著眼也能把東晉顧愷之的《洛河神賦》摹得不差分毫時,她已十四歲了。
“爹,分娘說,市坊街巷都在議論皇上今年又要發兵跟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