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打仗。您這會兒往揚州去,一路上準不太平。不如捱到明年再啟程?”春娘畫畢,洗了筆,垂手立於一旁,很擔憂他爹爹外出的安全問題。

揚州大賈佈施惠照寺,邀柳熙金依照寺內舊壁重新描摹粉飾,報酬豐厚。

柳熙金調好一撮黃藥末,兌在清水甌中攪拌均勻,笑道:“春娘,吐蕃在西,揚州在東南,遠得很。你也該跟你妹妹一起多出去逛逛走走,省得被人笑話不通人情地理,連吐蕃在哪裡都不知道。吐蕃起兵,瓜州不太平,關揚州何事。惠照寺的壁畫,我一定去畫。辦完這趟活計,也好給你和分娘備份豐厚嫁妝。”

聽到嫁妝二字,柳春娘自覺低下頭,鋪氈疊紙,避開了閨秀不該談的話題。

他們正在給摹好的畫卷做舊。

說起字啊畫的,通常比器物更受文人喜愛。但真跡總共那麼一件,人人想看,怎麼辦?摹本應運而生。唐太宗得了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就找人摹過很多份。遇到哪個大臣政績不錯、順了他的心意,一個字,賞!

賞賜何物?“下真跡一等”的摹本。雖不如真跡好,這種摹本也曾令洛陽紙貴過。

柳家的摹本生意隨之日益興隆。

正大光明地臨摹、出售,叫摹本。偷偷摸摸地臨摹、做舊、出售,叫贗本。

柳家以其世代同贗本作鬥爭積累下的豐富經驗,古畫古摹,今畫今摹,賣的是贗本質量之摹本。倘若出得起銀子,柳熙金還能憑藉鋪子藏品多的優勢,把整套都做古了:裁古絹、磨古墨,一切都按舊的來。拿著這種古摹本找人掌眼,很難掌出所以然。絹是貨真價實的古物,墨是貨真價實的古物,除去多標個“柳摹本“的字樣外,幾乎能亂真。當然了,普通摹本用不著下這個心血,只需做舊而已。

“來,取燭,漂了它。”柳熙金拎起白絹,示意春娘做好準備。

一枝兔毫大排筆蘸足甌中黃色藥液,刷刷幾下,將白絹抹成古樸舊色。春娘忙執特製的燭燻工具,在氈下一寸一寸移著,緩緩燻烤。

這就是做舊了。

燻了燭,再調藥餅、燻煙色,直燻到白絹看上去跟兩三百年前差不太多,上礬,烤印油。不甚講究的時候,一幅畫只消半日即可做好。

若講究呢,先花上多半年,慢工細活地精仿,然後噴了藥水,掌著火候烤出脆質裂紋,置於靜室,日夜燃起上好檀香,依時節供水仙、紅梅、桃花、夏荷、秋菊,將那古籍古卷擺在旁邊,屋裡太潮溼要烤火,屋裡太乾燥要灑水,如此靜置三年,自然燻得渾若天成。

做舊之法,五花八門,各家有各家的絕學,什麼青銅拔蠟翻砂法、鈾面撲撤上水鏽法、羊腿縫線沁玉法,數不勝數。柳家摹畫也不例外,畫室重地,鐵鎖把門,斷不肯讓外人窺去。

燻完絹,柳熙金滿意地點頭,將它掛在牆上,順手扯起一片廢絹擦擦手,走到門邊,拿起掛在門閂下的小槌子敲響銅鑼:“畫好了,開門吧。”

“來了——”楊氏聽到鑼聲,忙過來扭開大鎖。柳八斛上個月回老家祭祖、給族裡交賬,公幹未歸。如今畫室的鑰匙暫由楊氏拿著。

柳熙金一走揚州,長安宅中,僅剩下楊氏不足三歲的兒子勉強算個男人。柳珍閣遂先摘了鑑寶的牌子,只由老夥計打理些日常買賣,靜候當家的早日歸來。

這天,春娘練完畫,和分娘在院子裡一起逗小弟弟。分娘見她姐姐的指甲都被煙燻得失了光澤,撇下弟弟交給奶孃照看,起身拉著春娘,要去搗鳳仙花染一染。

“姐,你幹嗎天天穿的這麼素淨。走在街上都沒人肯回頭多看幾眼的。”分娘指指自己身上繡金線的紅裙,又指指春娘身上素色青裙,說:“咱家又不缺銀錢。姐啊,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趁青春年少更得及時行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