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只要還有希望,就終有一天可以忘卻過去,重新站起來。他一直那麼相信著,期待著她可以“重拾笑顏”的那一天。可是,他漸漸發現不是那樣的。
她不是不笑,而是不會笑。一個不會笑的人,不是一朝一夕變成了如此,那要經過長久的歲月,漸漸淡忘,漸漸磨滅了自己……她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他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她開心起來?
缺月望著他誠懇而又擔憂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不自覺地放下戒備,想要去親近。
她從未認真去想過自己的過去究竟是以怎樣一種心情生活,她淡漠,安靜。滄冥水榭裡的每一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去適應水榭的生活。她記得,新月說過,滄冥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瘋子。有笑無情那個大瘋子在,所有人的成長都被扭曲。這話,她雖然無法完全理解,但是,她想新月說的也許沒錯……水榭裡的孩子只有兩種,一種捨棄了自己的感情,如寒水月,如她。而不肯捨棄的,感情便漸漸扭曲,如風殘月。剩下的……只能被淘汰。
她早已經習慣了,所以竟沒有發覺,原來,那早已經成為她的枷鎖。
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這樣的人面前,她再沒有什麼想要隱藏。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說……如果小時候無法好好當一個小孩子,長大了便無法當好一個大人。我的孩提,從很小便結束了,我日日面對的就是練功,學藝,每一天都已經被規劃好,安排得滿滿當當。也許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枷鎖纏身。人性,個性,在枷鎖之下不復存在,惟有適應和遵從,才能在枷鎖下生活。那樣的生活,我早已經習慣。那一天,如果你沒有撿到我,我根本不會活下來。可是從你救了我的那一刻,過去的我,已經死了,纏繞著十幾年的枷鎖便已經打破了。但突然間被解放出來的我卻無所適從……我不知道該去哪裡,該做什麼,那些都是我過去從來沒有想過的,我不知道原來自由……是這麼茫然……也許你聽來,會覺得很不可理喻吧……”
“不。我懂。”阿笛的目光柔和,卻堅定,“我都懂。”
他一直只覺得她是個好姑娘,永遠的進退得當,從不行差踏錯。對他的好意,她感恩,接受,卻不矯情。但是又淡淡的,就算他有一天丟下了她,她也認為是理所當然,不會有一點埋怨。原來這樣的女子,可以好得讓人心疼。
她說得,他都懂。那一日,他悠閒卻又茫然的漫步山中之時,亦曾漫無目的,無所謂去哪裡,因為不知該去哪裡。直到,遇到她。
“織錦,我們從現在開始來慢慢想吧。一起,想想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們一起去做,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們一起去逛。天地這麼大,我們有得是時間,去找我們想做的事。”
聽著他認真構想的話語,看著他溫暖篤定的笑容,有這樣一個人在,她還能夠說什麼呢。
但是,阿笛,拋棄了過去的你我,真的能夠一直平靜的生活下去嗎。鷹爺,嬈冉,這世間有著太多變數,若有一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們還能夠如此安然的相處嗎。
也許他們的夢想最終能夠留下的,只有這一日泛舟湖上的情景。
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這都只是,美好的夢而已。
傍晚時他載著缺月緩緩回程,阿笛也許並不十分明瞭缺月為何突然安靜下來,也許隱約也懂得的。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麼。缺月時常也是安靜的,不多話,但是今日卻與往時不同。
阿笛很想告訴她,無論她過去是什麼身份,做過什麼,他不在意,不曾在乎。他撿來的,只是那日林中奄奄一息,明知將死卻無半分驚恐的女子。那一刻,他已該知道,這個女子不會是個尋常百姓。
回到客棧,他想缺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