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沉思良久,轉頭看向醉菊:“何俠今日一早出門,是進宮見公主嗎?”
“他沐浴過後,悉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門,應該是去見公王。”醉菊想了想:“當然要急著去見,公主說什麼也是雲常的主人嘛。”
見娉婷露出思索神情,眸子流露出計定的顏色,卻似乎又遇到想不通的難題,秀氣的眉忽然皺起來,醉菊試探著問:“姑娘是不是想到法子了?和雲常那位公主有關係?”
娉婷顯然遇到難題,慢慢將頭搖了兩下,盯著醉菊,又是一番沉默,才啟唇問道:“你有沒有什麼藥方,可以暫時改變我的脈息,不讓何俠為我把脈時知道真相?一夜就好。”
她本身就精通藥理,知道此事真的不易。
這藥方要有效,而不能傷害腹中胎兒,而且在囚禁當中,醉菊要什麼藥材都要透過駙馬府的人,何俠怎會不起疑心?
醉菊道:“姑娘考我的醫術嗎?這樣的藥方,別說我,就是我師父也是沒有的。”
娉婷也沒抱多大希望,臉色黯然,低聲道:“這是最疏忽不得的關鍵,沒有想好這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醉菊的唇角,卻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藥方是絕沒有的,但我也沒說別無他法呀。給我七根銀針,保管今夜之內,何俠摸不到姑娘腕上的胎脈。”
“針灸?”娉婷眼中咋喜。
東林神醫霍雨楠的拿手絕技,正是針灸。
“不過,這也只能一次,用多了,畢竟對胎兒不好。”醉菊實話實說:“而且針灸之後,脈搏無法像平常一樣平穩,會稍呈紊亂。”
“這更好了!”娉婷輕輕一掌,擊在石桌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隱隱有了三分從前的光彩,壓低聲音道:“我正要讓何俠以為我病了。”
“但是銀針……”
“銀針還不容易?何俠吩咐,駙馬府中人要待我如主母。”娉婷的視線,悠悠轉向小池對面一直探頭探腦的兩名侍女:“叫她們拿,敢不給嗎?”
…
第四章
雪剛停住的時候,何俠回到了駙馬府。
昨天深夜才到,今日卻起個大早,進宮見了公主,又為了東林事被眾將軍困在議事廳裡商討戰事,縱使鐵打似的身子,也略有了些倦意。
他這位駙馬眼中的駙馬府,金碧輝煌,卻總少了點人氣。今日從宮中策馬歸家,卻對它多了一分親近,也多了一分不願面對的怯意。
這親近和怯意,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娉婷在的地方,總會染上和娉婷眸中一樣的顏色,迴響著和娉婷呼吸一樣的頻率。
她總能在不知不覺中,滲進別人的每一口呼吸,牽著別人的心,而白己卻永遠是一副懶懶洋洋,毫不自知的模樣。
只有何俠是例外。
十五年相伴相隨,何俠自問也能滲進娉婷的呼吸,牽著娉婷的心,他臉色有不對,身上不舒服,興致不好,都會引起娉婷的注意。那雙聰慧的眸子輕輕轉上兩圈,便能猜出他的心事,於是逛園子也好、彈琴也好、說笑話也好,體貼地為他排解。
有時勸了滿心不痛快的他拿起劍,舞一套敬安劍法,娉婷也一邊換了袖子特別寬大的裙子來,伴著他的劍,跳一曲緩慢輕柔的“九天”。
靈犀相通,堪憐身邊一朵解語花。
天下間的男人,沒有幾人能有這般福氣。
這是屬於何俠的福氣,曾經。
當娉婷的目光移向他處時,何俠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得到娉婷的關注,是如此寶貴的滿足。
原來珍貴的不是琴聲低唱,動人的舞,魅人的笑,而是那一分安心的感覺。
原來天生的福氣,也天生註定有失去的一天。
這些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