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他的福氣,難道註定統統都要給了楚北捷?那個敵國的王爺;那個設下計策假裝敗退,挑撥得何肅向敬安王府動手的鎮北王;那個留下離魂寶劍,從此讓娉婷悵然若失的男人。
踏上臺階的腳步有些遲緩。
眼前的門檻真高,這是他駙馬府的門檻,似乎再高一點,就能把門也擋起來,成了一座結結實實的監獄。
他自願跨進來的,但不等於願意在裡面待上一輩子。
何俠低頭,看自己掌中被劍磨出的繭子。他的手,有力而靈巧,知道怎麼巧妙的挑砍穿刺,為自己贏取勝利。
四國已亂。
亂世,就是英雄的樂園。
他是天生的將才,敬安王府的出身,更給了他居高臨下觀測時局的本錢。他天生,該是這攘攘眾生最頂端的一個。
但另一個人也有這般雄厚的本錢。楚北捷,也有尊貴的出身,也能文能武,也有治國的才幹,也有領兵的細心勇猛。
最重要的是,他也有使人臣服的氣勢和風度。
他和何俠,就像歸樂的兩琴,陽鳳與白娉婷,一生之中,總要被連在一起的名字。
陽鳳和娉婷從小是好友。
他們兩人,卻註定是敵人。
娉婷已經回來了,楚北捷得不到她。就像娉婷一樣,楚北捷也永遠不會得到這個天下。
何俠的眼中,射出毅然之色,昂首舉步,跨過駙馬府高高的門檻。
匆匆過了前廳,繞過小池的迴廊,忽然在石屏風後站住了腳。何俠注視著小亭裡的身影。
亭中有石桌。古琴擺了出來,香在一旁默默燃著。娉婷坐在古琴前,無聲地撫摸著琴頭,仿?匪��言��慈竟�飼俚娜魏我凰亢辜#�懲誠鋼碌嗇ㄈァ?br》
看到這一幕,何俠才深深地想起,他已經很久不曾聽娉婷彈琴。
他總是坐得最近的,在一旁看著,美得無法形容的十指襯著古樸的琴,被撥動得顫慄的弦,吐出美妙的音,倏忽就變了破風的箭,清越地向天上射去。
連浮雲,也驚豔得不忍離去。
未聽到娉婷的琴聲,竟已有那麼久了。
他不敢驚動娉婷,靜靜站在石屏後,期待熟悉的琴聲響起。那會安撫他疲倦的心,指引家鄉的方向。
娉婷卻似乎無意彈琴,她只是低頭,用指尖反覆摩娑著古琴。若有所失的目光,停在細細的弦上。
香優雅地燃著,暗紅色的點,漸漸降到低處,使勁地閃爍幾下,終於熄滅了。
“為何不彈?”何俠從石屏後走了出來,踩著雪地上蜿蜒的青磚石塊,停在亭前。
娉婷恍若未聞,仍怔怔瞅著那琴。
“這琴是我特意遣人從歸樂買回來的,喜歡嗎?”
再好言相問,也得不到回應。
自從上了馬車之後,娉婷就再沒有開口和他說過一個字。
她的人回來了,她的心卻忘在了東林。
好一會,何俠嘆了口氣:“晚飯想吃點什麼,儘管吩咐廚房。這府裡養著兩個歸樂廚子,最會做蒜香肘子和泥絨醬瓜。”
他打算回房歇片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好久沒聽見你的琴聲了。”低聲說了一句,回頭要走。
“我也……好久沒有見過少爺在雪中舞劍了。”
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何俠驚訝地轉身,眼中閃爍著欣喜,低聲問:“想看嗎?”
娉婷卻別過目光,幽幽嘆了一聲:“少爺不累嗎?昨夜才回來,一早就出去了。”
何俠動情地凝視著她,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有你看著,怎麼會累?”
劍,溫柔地出鞘。
如蛟龍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