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斜坡式的天然屋頂。當天邊只剩一抹紫光時,他們在那裡搭起了營帳。槍俠鋪開毯子,將毯子的兩邊分別固定在頭頂上的岩石和地面上,這樣藉助地勢形成了一個簡陋的單面坡斜頂小屋。他們坐在“屋”門口,看著黑暗給世界披上一件大氅。傑克將兩腳伸在懸崖邊上,搖擺著。槍俠捲了枝煙,幽默地對傑克說:“睡覺時可別從這裡滾下去,不然等你醒過來就已經在地獄裡了。”
“不會。”傑克一本正經地回答他,“我媽媽說——”他突然停住了。
“她說什麼?”
“說我睡覺時就像個死人。”他說完了,槍俠看到他嘴唇顫抖,費力地要把眼淚擠回去。還只是個孩子,他想,突然頭部一陣劇痛,就像在滾燙的前額上一下子敷了太多的冰水。只是個孩子。為什麼?愚蠢的問題。他記得,當一個身心都受挫的男孩委屈地向柯特提出這個問題時,這個疤痕累累的戰爭機器只會說:為什麼一個彎曲的字母不是直的?……別問為什麼,只要你站起來,懦夫。站起來!天色還早呢!他一心只知道教這些槍俠們的兒子掌握他們必須具備的基礎本領。
“我為什麼在這裡?”傑克問,“為什麼我忘了以前所有的事?”
“因為黑衣人將你帶到了這裡,因為那座塔樓。塔樓位於一種……能源網中。在時間概念裡。”
“我不懂你說什麼!”
“我也不懂。”槍俠說,“但有些事正在發生。就在我屬於的那個時間裡。我們總是說‘世界變了’……我們一直這麼說。但現在它變得更快了。時間也發生著變化。它軟化了。”
他們沉默地坐著。一陣微風吹過,頗有些涼意。在吹過某個石縫時,發出了空洞的哨聲。
“你從哪兒來?”傑克問。
“從一個再也不存在的地方來。你知道《聖經》嗎?”
“耶穌和摩西。當然。”
槍俠笑了。“對。我住的地方有個《聖經》似的名字——新迦南,人們都這麼叫,盛產牛奶和蜂蜜的土地。聖經中的迦南,人們都說那裡種的葡萄大得要用車拉。我們種的葡萄沒那麼大,但的確也是甜蜜之鄉。”
“我知道尤利西斯。”他遲疑地說,“他也是《聖經》裡的嗎?”
“也許吧。”槍俠回答,“我可不是研究《聖經》的學者,說不準。”
“那其他人……你的朋友們——”
“沒有其他人了。我是最後一個。”
一痕殘月出現在夜空,細長的臉頰面對著他們落腳的亂石堆。
“那兒美嗎?你的家鄉……你的土地?”
“非常美麗。那兒有田野,森林,河流,清晨有霧靄。但那只是表面的美。我母親總是說真正的惟一的美在於秩序,愛,還有光。”
傑克支吾了一聲,但沒有明確地回應。
槍俠抽著煙,思緒回到了過去——在寬敞的中央大廳,幾百個衣著華麗的人或隨著舒緩的華爾茲節拍輕舞著,或隨著旋律跳起輕快的波爾卡曼舞(注:波爾卡曼舞,Pol…kam,是流行於薊犁的舞蹈,比華爾茲的節奏要更輕快。宮廷宴會上,人們都會跳波爾卡曼舞。)。艾琳·芮拓在他的臂彎中隨他起舞。他猜是他的父母選中了她,她的眼睛比任何寶石都要明亮,連宮廷交際花們頭上閃耀的水晶飾品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這個大廳所在的中央區由上百座巨大的石堡組成,就像一個充滿光明的島嶼,漂流在茫茫不可知的時間河流中。羅蘭第一眼看到這些城堡時,它們經歷過的歲月就已經難以計數,當羅蘭永遠離開那裡,當他轉身離開將臉別過不再回頭時,他的心被刺痛了。自此他踏上了追尋黑衣人的路途。那時,牆垣已經坍塌,庭院裡野草橫生,蝙蝠在中央大廳的橫樑上築巢,柱廊間充滿了燕子的呢喃細語。柯特曾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