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最後一天。海灘被炭火般的陽光暴曬了三個月之後,利馬的天空濛上了白雲,城市進入了昏昏欲睡的時期。他們來自秘魯各地,以往素不相識,現在集合在一起,站在那陌生的水泥建築物的門前。加里多上尉高聲宣佈說,他們已經結束了老百姓的生活;他們要過三年軍隊生活;在這裡他們要成長為真正的人;軍人的生活是由三個要素組成的:服從、勤勞和勇敢。但是不久以後,就發生了那件事。那是吃罷學校的第一頓午飯後,當他們終於擺脫了軍官和准尉們的監護走出飯廳的時候發生的。那時他們正混雜在四年級和五年級計程車官生中間,略帶恐懼、好奇甚至有些好感地望著那些高年級的學生。
那時“奴隸”獨自一人正從飯廳的樓梯下來,向草地走去。突然,兩隻鐵鉗似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個聲音在他耳旁說:“跟我們走!狗崽子。”他露出一絲微笑,順從地跟他們走了。在他周圍,很多早晨剛剛認識的同學也被攔截,隨即帶過草地,向四年級的寢室走去。那一天沒有上課。從中午到吃晚飯,三年級的狗崽子在四年級學生手中待了八個多小時。“奴隸”不記得是哪個班什麼人把他帶走的。只記得那個房間裡煙氣騰騰,站滿了穿軍裝的人;只聽到陣陣笑聲和喊聲。起初進門的時候,他嘴邊還掛著微笑。突然,他的背上重重地捱了一擊,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他一個翻身,臉朝上躺在地上。他想坐起來,但是不行,有隻腳踏在他的胸口上。十張陌生的面孔像欣賞小蟲似的望著他。他們的身影擋住了天花板。有個人說:
“先用墨西哥民歌的調子唱一百遍‘我是一個狗崽子’。”
他已經嚇呆了,唱不出來。兩隻眼睛好像要奪眶而出,喉嚨裡乾渴得要燒起來。胸口上那隻腳在逐漸加大壓力。
“他不想唱。這狗崽子不想唱。”那個聲音說。
於是,那些面孔便張開嘴巴,朝他啐起來。不是啐一次,而是許多次,使他不得不緊閉雙眼。唾啐一停,那個像軸承一樣滾動的無名聲音又一次響起來:“用墨西哥民歌的調子,唱一百遍‘我是一個狗崽子’。”
這一次他服從了,用《在那邊牧場上》的調子,喉嚨嘶啞
地唱出命令他唱的那句話。那是很不容易的事。去掉原來的歌詞,那和諧的旋律霎時變成了難聽的尖叫。但是,對他們來說,這好像無關緊要,他們認真地聽著。
“夠了。”那個聲音說道,“現在用西班牙博萊羅舞曲再唱。”
隨後又用古巴曼波舞曲和克里奧約華爾茲舞曲唱下去。最後那聲音命令道:
“站起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擦擦臉,又撣撣臀部上的塵土。這時,那個聲音質問說:
“誰叫你擦嘴的?沒讓你擦呀!”
那幾張嘴又噴吐起來。他連忙閉上眼睛,直到那陣細雨停住方才睜開。這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來:“狗崽子,你身旁有兩個士官生。立正站好!對,就這樣。他們兩個打了賭,由你來做裁判。”
右邊計程車官生首先猛擊一拳,“奴隸”立刻感到前臂上火辣辣地痛。左邊的馬上也打了過來。
“好,哪一個打得重?”那個聲音問道。
“左邊這個。”
另外一個聲音立刻叫起來:“啊,什麼?這麼說我是笨蛋?好吧,咱們再試試,你注意點。”
又一拳擊來,“奴隸”搖晃一下,但是沒有跌倒,圍著他計程車官生伸手擋住,又把他送回了原地。“這次你感覺怎麼樣?誰打得痛?”
“兩個人打得一樣重。”
“這麼說是不分勝負囉?”那個聲音追問說,“那麼他們還得打破平局。”
過了片刻,那個不知疲倦的聲音又問道:
“啊,對了,狗崽子,你的胳膊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