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成刮目相看了。
那會兒世面上賭風很盛,官場上賭,軍隊裡賭,平民百姓也賭。然蔣委員長倡導“新生活運動”,國民政府也是明文禁賭的。捉賭本來是警察的事,但保安旅不甘情願。保安保安,保境安民;賭博危害國計民生,警察能捉賭我們也能捉!於是主動攬下了駐地附近捉賭的差事。這差事油水大,捉一場賭能上交一半就不錯,撈個百兒八十塊大洋是常事。輸贏越大,被捉了賭的主兒越不敢吭氣,撈也就白撈了!
那晚上張寶成在營部值班,有人來報告,說是周家園正在開賭局,輸贏幾百塊大洋。張寶成盤問一番,確信訊息不會有假。他向營長報告後,便安排一連一排派幾個弟兄去捉賭。
“這回該輪著二班去!張書記官,你去不去?”吉加林斜著眼睛問。他想撇開張寶成。
“去看看。”
“可別嚇得尿褲子喲,說不定人家請了槍呢!”
——地面上不太平,開賭局請幾支槍也是常有的事。
張寶成笑笑,沒答話。
到了周家園,卻發現門口有人在放哨。“捉賊拿贓,捉姦拿雙”,捉賭得拿莊。放哨的要是一叫喚,屋裡的賭客一把就能把錢擼進口袋裡,人家聚一塊兒聊聊天,你能說他們犯了什麼法?
周家園門前是一塊空磚場,月光明晃晃,走過去不可能不被發覺。
吉加林正沒法子想,張寶成說一聲:“我去!你們等一會兒。”
等了一會兒,有個人挑著草擔子從園子西邊走進了空磚場。兵們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放哨的伸著脖子湊過去,卻不知怎麼一下子倒下去。那挑草擔的直起腰朝這邊招了招手,吉加林才認出是張寶成。這小子,真夠神的!他讚歎一聲,帶著兵們走過去。
那個放哨的躺在地上直髮抖,一把鐵齒叉抵在他的喉結上。
“說,賭局在哪間房?”張寶成低聲喝問。
“後、後院。”
“院裡還有沒有放哨的?”
“沒、沒了。”
兵們推著放哨的躡手躡腳朝後院走。
後院堂屋裡果然燈火通明。
吉排長一腳踹開門,兵們潑進去:“都乖乖的,誰也不許動!”
七八個賭客全愣成泥菩薩。
桌上一片白晃晃,全是大洋和銀角子。
右首的一個黑綢褂站起:“噢,吉排長哪!坐,弟兄們都坐。——老周,給弟兄們拿兩條‘甘’字煙!”
吉排長怔住。他認出黑綢褂是緝私隊的王辛明,另幾個賭客竟也是熟面孔,有鄭家米行的鄭老闆、老成布莊的成老闆、青灶港碼頭的瞿車頭……吉加林為難了。拿莊吧,自己也就得罪了這夥地面上的頭面人物;不拿吧。白白放過這幾百塊大洋,也他媽太對不起自個兒了!
黑綢褂掂著兩條沉甸甸的“甘”字水煙走過來:“吉排長,你不會不給我一點面子吧?”
旁邊伸了一隻手,接過水煙“嗵”地扔在賭桌上。是張寶成!
“憑這兩條水煙想打發弟兄們?你把我們這幫弟兄也看得太不值錢了吧!”
王辛明看看張寶成,見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尉,便斜了眼睛問:“這位弟兄是——”
“想套交情?以後有機會!”張寶成口氣卻橫,“先把桌面的事作個了斷。兄弟我也是奉上峰命令列事,只好請你們包涵了。二班長,把桌上的錢收了!”
“是!”二班長兩腳打個碰,三下五除二把銀元統統擼進口袋裡。
賭客們一個個苦了臉。
王辛明臉也黑了:“兄弟,可別把事情做絕了!”
張寶成卻不吃這一套,冷冷地笑:“嘿,要依我,還真想把事做做絕,送你們一人一件麻繩馬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