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書只是笑,“延之一肚子空學,入朝為官未幾便擔此重任,實在是惶恐不已,還請王大人平日裡于軍務民政上多加指點。” 說話間,那個出去的侍從又已回來,兩手捧了個碩大的黑漆木盒,呈到王奇身前。
眾人皆望向這邊。
王奇抬了抬下巴,那人便將盒子開啟來,捧到沈知書跟前。
沈知書嘴角始終向上揚著,眼底笑意卻早已沒了,就見眼前木盒中一座上好的黃楊三本彩雕,此等奇玩之物,便是京中也難得一見。
王奇道:“都知沈大人乃雅學之士,此次千里遠行赴青州知州之任,想必頗念京中風物。這彩雕不成敬意,權當是我等為賀沈大人上任而獻的小禮,還望沈大人莫要嫌棄。”
沈知書想了想,又抬眼一掃眾人臉色,突然朗聲笑起來,“多謝王大人,延之還就好這個。”然後便上前接過那木盒,轉手交給胡越林時臉色微變,卻也沒再多說什麼。
王奇看了,微微笑了笑,衝在座文武官吏們一揮手,眾人便都坐了下來,繼續談笑宴飲。
沈知書坐下時低聲道:“王大人此禮當真貴重,殊不知是花了多少銀子才買來的,倒讓延之如何是好啊……”
王奇仍是微笑,“也是旁人送給在下的,沒花什麼銀子,沈大人高興便好。”
胡越林在後立著,不動聲色地低眼,將那彩雕上下打量了一番,終是在盒子內角看見了小小的一個“嚴”字。
廳外夜空月朗星稀,樹枝纏雪似銀,一地清輝。 ·
翌日天晴,太陽才剛露了個臉,府衙後院便有下人穿堂一路急行,直去沈知書的房前叩門。
“大人……”
沈知書人尤在床上未起,聞聲抬手攬帳,啞聲應道:“何事?”
那人怯聲道:“府衙門外來了個女子,擊鼓不走,說是來向大人討債的……”
章三十三 青州(下)
沈知書懶懶地起身,揉了揉因宿醉而頭疼的額角,定坐了半晌,才讓人進來服侍更衣洗漱。
青州民風不比京中,北地之人又頗多恣肆狂意之徒,他自到任以來也遇過不少難纏的刁民,因是此時聽人說有女子來討債便也沒放在心上,只當又是哪個想來舉狀的女子找的藉口。
待到了府衙前堂,卻見一個狐裘翠裙女子攏著雙袖,好整以暇地坐在凳上,一雙眼睛明亮如星,盯著他一路走進來。
胡越林站在一邊,手裡捏著張薄薄的紙,臉色微有尷尬。
她見沈知書走近,這才起身,淺淺一躬身,“民女嚴馥之,見過知州沈大人。”
那“知州”二字還咬得頗重,倒有些諷刺的語氣在裡面。
沈知書站定,此時看清了她的面龐,不覺一時怔然,想起她正是那一日在衝州府嚴家的博風樓裡見過的那位女子——
嚴馥之更是眯了眼,尖下巴略微抬起,嘴角一勾,笑道:“沈大人,別來無恙。”
當初在女學裡她是暗下里見了他的,自知他的身份,因是此時也不見慌亂,倒是他仍舊一副恍恍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半天不吐一字。
胡越林慢走兩步過來,貼近他耳朵,低聲道:“大公子,這是衝州府嚴家的大小姐……”
沈知書驀然挑眉,打量她的目光立時變了。
嚴馥之。
難怪那一日在博風樓裡她能那麼放肆妄為,那可是她家的酒樓,她有什麼人不敢得罪?
嚴家在潮安北路商賈圈裡的名號他是自打來了青州後才略聞一二,可縱是知之不詳,也明白嚴家此次是為了北境的互市而特意在青州上丘門以南開了家新鋪子,而那鋪子裡的奇玩古物、花石彩雕更是多不勝數,一時間引得青州城中人人側目,而本地的商賈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