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朱潤就笑起來,道:“些須廢料,提甚麼銀錢。”自把話兒揭過不題,又說自家頗識得幾家大書坊的家主,若要相幫時儘管開口。
小娥聽了,驚詫之餘難免有些感激,想想卻把頭一搖,只說費心了。
不防朱潤道:“若坐在此處的是知縣大人,娘子也這般客氣?”
小娥交他一語觸在心上,呆了一瞬,只將頭扭了,一聲不出。
朱潤煩惱上來,也不言語,兩個默然良久,小娥見日頭已在天際半吞半吐,就起身說天晚了,要回去。
朱潤便嘆出口長氣來,小娥方回臉看他,就聽他道:“我不久便要回泉州,日後未必能時時見娘子,娘子有事時,可託管事相告,只要是朱某能力所及,決無二話。”
小娥吃了一驚,猶不深信,只瞧了他發怔,朱潤見夕陽映得她臉側一圈絨毛盡做金色,不覺心頭髮癢,幾欲伸手觸撫,強自按捺住了,半晌方低低道:“娘子不信?還是說太過歡喜,反不知如何應我?”
小娥不免瞪了他一眼,訕訕道:“我,我哪有……”
朱潤已笑道:“娘子是不慣我這般行事罷?”
又嘆道:“原來我在娘子眼中,是隻有手段之人?”
小娥不好應聲,方把臉扭了,就聽朱潤道:“不錯,若不是娘子,我斷不會來這裡,更不會呆這許久,這地方有荔枝又怎樣?娘子放心,這些時日我已想明白,若是娘子不開心,日日在我眼前又如何?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如今我只想你開懷。”
小娥轉過臉來,眼睜睜瞧了他半日,到底把頭來低了。
朱潤便苦笑道:“這可是我的報應?當初若伸一伸手,哪有今日之苦……”
小娥感慨萬千,瞬時許多言語湧在心頭,終究只低低一嘆,道:“都過去了,還說它做甚。”
朱潤低頭一笑,再不言語,一會徑喚過小廝來,就要交人把甘蔗渣裝車,交小娥攔著,只說明日再交劉海石來問。朱潤也不多說,點頭應了,又說我不便送娘子,娘子路上小心。
小娥點點頭,自出大門往裡巷行去。
朱潤半晌方交小廝合了門扇,眼見暮色愈濃,那輪紅日早不見了蹤影,唯有彩雲寂寂,亦漸歸黯淡,看了一時,不覺笑出聲來,喃喃道:“都過去了?卻沒這麼容易!原來你喜歡這般,這又有何難……”
當即把信寫了,叫過小廝來,吩咐道:“你明日就去福州,帶信給惜墨齋。”小廝接過,迭聲應了。
再說小娥轉回家中,又等一陣,方見劉海石滿面油汗回來。
見他一臉不豫,就曉得事體不成,想想只拉他坐了,拿了巾子與他拭汗,說才托馬婆子問過,那家主人剛回來,明日再去,必是成的。
劉海石大喜,抬腳就要出門,交小娥扯著,嗔了幾句,方匆匆把夜飯吃了,他勞累了一天,又記掛著那事,幾日不曾睡好,一挨枕頭便睡去了。
第二日劉海石一早便起來,趕到地裡,那管事早得了吩咐,一說就肯,還交人裝了車,送到作坊中,倒交劉海石過意不去,連聲謝了,又要與他銀錢,那人哪裡肯收,一溜煙走了。
劉海石至此方鬆出口氣來,與眾人忙亂幾日,堪堪在七月前了了賬。惜墨齋來人時,見兩家都堆得齊整,當下依約收了。
又將劉海石扯過一邊,說明春正是京師會試之期,若能多囤些易箋,好處自不必提了。黃監生一字不落聽在耳中,急怒攻心,扯了那人,好說歹說,那人不得已,以三月為期,只說到時再來兩家驗看。
小娥曉得時不免埋怨了幾句,劉海石卻說這遭若得京師看重,日後何愁銷路,兩個絮絮說了一晚,第二日劉海石早早起來,吃過早飯,就往坊中去了。
自此劉海石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