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就好些,睡一覺又燒起來,如此反覆了幾回,咳得越發厲害了,半月已不能起。
小娥慌了手腳,把城中大夫請遍,最後來了個鬚髮皆白的老大夫,看了一回,只說得句另請高明,就往外邊去了。
小娥手腳俱軟,又不敢交劉海石知道,只蒙著被兒哭了一場,第二日便交小廝把車趕到門前,鋪了兩層被褥在車裡,方同馬婆子小廝老蒼頭幾個,一人捉個被角,把劉海石慢慢兜到車上。
一路上只揀平緩的大路走,又怕顛著他,交小廝拉緊了轡頭,這般磨磨挨挨,次日凌晨方到福州城裡,也不敢交易仲和張氏知道,悄悄往客店裡住了。
小娥水也不喝一口,先交店家熬了碗粥兒來,端與劉海石。
方喂得兩口,劉海石便不住咳喘,小娥無奈,眼看著他吃了藥,交馬婆子守著他,自帶了小廝尋醫館去了。
一連幾日,小娥走遍街巷,大夫流水般請進來,與劉海石診了脈。有說他內熱外寒,是骨蒸之症的,又有說是勞累過度,失於調養,脾腎兩衰的,也有說他咳喘不止,痰中帶血,是肺陰虛,需大補的,幾番下來,小娥一發沒了主意,只把銀錢流水價花銷出去。
七八日過去,藥方兒換了幾茬,哪有絲效應兒?眼見劉海石越發委頓,小娥背地裡哭得兩目盡腫,人前只拿冷水敷了眼兒,強自歡笑,早晚衣不解帶守在劉海石鋪前。
店中有個夥計看著不忍,只說轉過後邊的大巷,向左彎三個彎兒,走到底,冷巷裡卻有個新來的李姓大夫,何不一試?
小娥便如攀了塊浮木般,連聲謝了,走到那窄巷裡,把門扇兒拍了半日,方見個老婆子出來。
小娥指手劃腳說了半日,老婆子只把頭一搖三擺,方曉得是個耳聾的,正沒奈何,猛見一個青衫布鞋的老者由後邊過來。
見他腳步輕快,雙目炯炯,當即迎上前去,把言語問了,果然是李大夫,喜上來只急急說了來意。
那李大夫聽了只把頭一點,但問病人何在,小娥心頭一鬆,忙忙領了他到客店裡。
李大夫與劉海石診了脈,把他臉上細細看了,又伏在胸膛上聽了一時,沉吟片刻,走到外邊,只嘆出口長氣來,道:“來得遲了。”
小娥將身子晃了兩晃,但覺眼前一黑,早把兩行珠淚墜下來,小廝就扒在地下磕起頭來。
那李大夫已拿了藥箱往外走,見了這光景,移動不得,思前想後,只得坐回案前,寫了個方兒,遞與小娥,道:“盡人事,聽天命罷!按這方兒先吃七日,七日後若見效應,便把地龍,制雪川減半。”
小娥回過口氣來,就要拿銀錢謝過,李大夫哪裡肯受,只將手搖了,道:“這方兒裡,別的都罷了,唯一味雪蛆,藥鋪中極少見,偏這雪蛆必不能少,娘子多問問,少不得看你的造化罷。”說著拱一拱手,告辭而去。
小娥轉身便把城中大小藥鋪問遍,誰知俱沒這雪蛆,許多抓藥的夥計一聽便搖頭,反是個積年的老藥師說這藥只在本草中聽過,卻不在此處。
小娥眼前一亮,只如看到線曙光,扒著櫃檯,連問哪處有,說這就去買。
那老藥師捻捻鬚兒,只道:“不是老朽成心要娘子難過,這雪蛆產於川藏苦寒之地,難尋不說,便是小娘子親去,往來只怕半年都不止,看這藥方兒又像急癆,那吃藥的卻等不得啊。”
小娥啊的一聲,呆呆立在櫃前,不覺臉上流下淚來,老藥師搖搖頭,只嘆得聲可憐,自往裡邊去了。
晚上小娥哪睡得著,只在床前垂淚,不防劉海石睜了眼要水,怕他看見,忙抹了淚水,起身端了水來。
劉海石見她眼圈兒紅紅的,還有甚麼不明白,想想只拉過她手兒,說要回家。小娥待要不依他,又見他殷殷望了自家,心頭一酸,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