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神:給我點兒時間,再給我點兒時間,我心裡亂。
她急急地哀求:……你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一定不會拖你的後腿,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真的真的……求求你別不要我。
她喊:我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好嗎,等將來合適的時候再回來找你,我保證不讓任何人知道好嗎好嗎?求求你別不要我……也別不要TA。
電話那頭他也喊了起來:
別!你別求我,換我求求你好吧!你能不能別來毀我,也別毀了你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拜託你負點兒責任好嗎!
小師姐哭著喊:可這是咱們的孩子啊,求求你別不要我……也別不要TA。她幾乎崩潰,反反覆覆只喊這一句話。
聲音在空曠的公寓裡衝來蕩去,撞出一片狼藉。
電話那頭,他不理她,自顧自地說話。
他說,手術若不想在北京做,那就回老家去做,該請假就請假,別讓人起疑心就行。聽說要抓緊,不然只能引產,就做不成無痛人流了。
他說,你是聰明人,自己考慮清楚吧。另外,聽說今天你沒去上班,回頭找個什麼藉口你自己看著辦吧,希望你按照約定,別惹麻煩。
電話掛掉了,小師姐回撥過去,被摁斷,再撥,再被摁斷。
小師姐抖著雙手給他發資訊:
是不是隻要我打掉了孩子,咱們就還能在一起?
傳送鍵一摁,她就後悔了。
跌跌撞撞地衝進洗手間,她狠狠地擰開水龍頭。
冰涼的自來水澆醒不了快要爆炸的頭顱,鏡子裡的女人鬼一樣憔悴,她伸出手來抽自己嘴巴,一下又一下。
她對著鏡子啐自己:卑鄙!
鼻血濺花了鏡子,又紅了白瓷磚。
整個青春的付出和等待,只換來一道艱難的選擇題。
她撩起衣襟,看著模糊的小腹。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我做錯了什麼?上天是派你來逼死我的嗎?
翌日,小師姐離開了北京,她沒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閨密送行,獨自坐上一列開往南方的火車,一路恍惚,一站又一站。
她本是被寄養的私生子,養父母沒有義務出手排憂解難,途經故鄉時她沒有下車,任憑火車開往陌生的終點站。
從一個終點到另一個終點,再到下一個終點。
這算是逃離還是拖延,她不知道。
小師姐刪掉了他的號碼,一路漫無目的地向前向前。
她像一隻被風捲起的塑膠袋。
飄搖過整個中國,最後筋疲力盡地跌落進雨季的邊陲小鎮。
(八)
漫長的故事聽完,我的腦子不夠用了。
小師姐,阻攔你去人工流產,到底是應該還是不應該?
漫長的敘述耗盡了小師姐的元氣。
她痴痴呆呆地坐著,兩隻腳並在一起,兩隻手絞在一起。
她垂著眼,神經質地淺笑:終於把這些事全都說了出來,心裡好像舒服了一點兒……
一邊笑,一邊淚珠撲簌。
該怎麼做?罵她活該嗎?事到如今,再去責罵她的傻和痴,又有什麼意義?
雖說一個屋簷下住了這麼久,但又能怎麼幫她呢?該勸她打掉,還是生下來?
幾次開口想說話,又硬生生嚥了回去,我腦子亂。
……
夜深了,寒氣慢慢滲進門縫,纏住腳面纏住雙膝。
時間如濃膠般凝滯,屋子裡無聲無息。
良久,老師傅長長一聲嘆息。
都不知道你懷著孕……讓你吃了這麼多天洋芋,委屈你了。
他不復往日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