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住這裡了。”
蔣麗榮一愣,旋即很奉承地笑:“您是教育總長,總長!總長能和咱們這樣的再住一處嗎?我想也是!”
喻意禎剛想說話,一抬眼看見了沈黛:“沈小姐。”
沈黛付了車錢,既沒點頭也沒招呼,轉身進了白家——手裡提著那個西瓜。白芙儂心裡清楚,卻全不提昨天的事,對著她露出一個勉強算好看的笑:“來,咱們一塊兒吃飯罷?”
沈黛也不知聽沒聽見,只點了點頭,仍舊回南屋去。
那廂,蔣麗榮巴結上好幾位直系府裡的家眷太太,花大價錢從大興樓叫了菜來,站在門口很大聲地吆喝:“楊太太,您吃好!這個是王家沙的豆沙糕,上海來的!別處都買不到,得用火車送到北平來!哎,趙少奶奶,您儘管吃,拿去拿去,要喜歡吃,一會兒給你帶回去吃!”好像要整個衚衕都聽見似的。
白芙儂皺了眉頭,端著粥打算上南屋去,轉身差點和□□碰了個滿懷。□□急道:“我早看見沈姑娘不對!姑娘快去看,她要往井裡去呢!”
白芙儂大吃一驚,三步兩步往後院趕,果然見沈黛在井前張望,一時又氣又心疼,只過去劈頭蓋臉地道:“冤有頭債有主,勝敗禍福,這都是天命,你何苦和自己過不去?你立時死了,跟了他去倒輕巧,可你還有你阿瑪,還有我呢!你要這樣,你阿瑪慟不慟、我慟不慟?你想過沒有?”
沈黛看著她,眼神茫然地沒什麼光,低頭從井底撈上來一個繩子拴住的西瓜,道:“我撈它。”
白芙儂看著那西瓜,方知剛才錯冤了她,再看她的眼睛腫得紅紅的,臉上有點兒迷茫,根本不像從前的那個女孩兒,眼眶也登時紅了,便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地拍背:“好了,我知道,不說,不說了。”
沈黛和她一起進內廳吃飯,手裡捧著一碗粥,愣了很久,忽然道:“我阿瑪當年去英國學史,也想帶著我,我不肯去。假使我去了,也不用受這樣的光景。”
白芙儂何嘗聽她說過這樣洩氣的話,一時也呆住了,伸手給她夾一塊子芙蓉雞片,輕聲嘆氣道:“你跟著你阿瑪去自然好。但你去了,大概就遇不到□□、長順,遇不到蘭卿,也遇不上……”
她停了筷子,看著沈黛道:“想想咱們這段日子,再怎麼如意、不如意,到底還是福多災少。從前我也想,人這輩子沒災沒難地該多好,但後來再一想,若一生沒災沒難,怎麼知道高興是什麼滋味?了無生趣地過一輩子,真的就很好、很團欒了嗎……”
沈黛全部聽進去,默然不語。到了夜裡,她倚著枕頭想白芙儂的話,話說得非常對,但也不能阻止她想陸子崢,她想流淚。
總不能這樣哭一輩子。她打算上寶華寺找毓如。
到了第二天,□□看她穿著一身藕白色散花錦上裳,散著髮髻就要出門,忙道:“姑娘,你上哪兒去?”
沈黛慢慢地回過神:“出去。”她知道□□還要問,就道:“我記得回來。”
□□聽她說的話很怪,臉上沒什麼血色,卻很平靜,不像是想不開的樣子,就沒再追問。
沈黛在城南僱了輛車,車簾子洗得很乾淨,留著一點皂角粉的香味。車拐進她第一次遇見陸子崢的那條巷子,她一下子認出來,掀開簾子往外看——又很怕看到有個少年騎在馬上從那邊過來。
拉車的一回頭,趕緊道:“喲,姑娘,怎麼著?”他還沒問完,她就坐回車裡去,沒出一聲。
寶華寺的地勢很低,恰逢這天秋雨下個不停,來的香客很少,幾乎沒有。雨水漫過好幾階臺階,只聽到梧桐葉一陣沙沙地作響,像要把寺裡寺外隔成兩個世界。
沈黛走到偏殿裡。女住持正領著一班姑子誦經,誰也沒去理她。她跪落在蒲團上,看著眼前香案煙霧裊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