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那天在小相國寺裡許的願,再想一想如今光景,耳畔佛號大作,反而倍感淒寒。
她掩住面,任由淚從指縫裡流下來。
誦完經,等所有姑子各自去做早課,那女住持方道:“旁人來此地,都是求出家剃度。女施主來此地,求的是什麼?”
沈黛置若罔聞。
女住持回過頭看她一眼,並沒再說什麼,只合掌念過一句佛號,徑自轉身走了。
沈黛靜坐了一會兒,忽然背後有人拍她的肩,抬頭一看,竟是當日在小相國寺見到的那個和尚,忙道:“師傅。”
和尚還了禮,道:“女弟子,可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話?”
沈黛愀然,答道:“都說不情則至聖。只是弟子不能不情,也不想做至聖……”話說到這裡,被那和尚打斷,只見他慈靄一笑,躬身扶她起來:“非也,非也!你好好想一想,當日在寺裡,你是怎麼許的願?”
“不求此生圓滿、諸事順意,但求身邊那人永遠平安、喜樂。有此一刻,終生不忘……”她說到最後,又觸舊情,難免悲不成聲。
那和尚緩緩地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麼許的願?”
沈黛一陣心悸,只見那和尚遞過來一張小小的籤,開啟一看,上面的字跡已經很模糊,但仍可認出是陸子崢執筆,便把它牢牢攥在手心裡,一時眼淚不由連珠似地滾落,把那紙籤全弄糊了。
和尚搖頭道:“我給你看這個,換來你這樣的哭,反倒太不值得。”
沈黛抬頭。繼續聽他道:“他早早地走了,已是負了你‘平安喜樂’的許願。你若因他慟哭已極,豈不也辜負他的許願?你們兩相辜負,在這世間一遭,為的是什麼?”
沈黛如遭棒喝。只在心中反覆回味他的話,竟然十分震撼。
她見那和尚要走,忙上去道:“師傅留步。師傅本當在小相國寺裡清修,怎麼此刻會在……”
“痴兒”,和尚回過頭來,朝她微微一笑:“因你有我。你既醒悟,我便不在了。”
沈黛還在原地站著,不一會兒,淨慧師太派了弟子端覺請她去偏房休息。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毓如。
故人相見,俱是唏噓。
沈黛道:“剛剛走過去的和尚,是這裡的什麼師傅?”
毓如一面領著她去了自己廂房,一面道:“這裡盡是姑子,哪裡來的師傅?”沈黛一聽,心裡暗生疑竇,低頭一看,陸子崢寫的紙籤還握在手心裡,似乎並非虛幻。
毓如和沈黛聊了片刻。到了晚上,又有小姑子送了齋飯來,只是一碗松蘑燒的米飯、幾碟涼拌菜蔬而已。
沈黛道:“若在這裡修行,倒也樂得清靜。”
毓如笑道:“你第一次吃這樣的東西,當然喜歡。你每日吃,就不再喜歡了。”她不問沈黛上寺裡來的原由,只道:“我是真正無牽無掛地了,皈依三寶、皈奉佛法、皈敬師友,再合適不過。你呢,多的是人記掛喜歡,你何必?”
沈黛也笑了笑。經那和尚提點,如今再聽窗外夜雨連綿,倒也並不覺得怎麼悽傷,心裡清明瞭許多。
等到第二天早課之前,她便向住持、毓如告了辭,徑自回到慶安胡同。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大概五六章就完結啦~
☆、第三十四章
沈黛打寶華寺回來,一連幾天再沒有掉眼淚,仍舊像從前一樣過活,甚至還能夠適時地笑一笑。白芙儂怕她強顏作笑,到底傷心,一開始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她,沈黛笑起來:“你這個樣子,像我得了風癱,路都不會走了。”白芙儂見她能說能笑,飲食不減,也就漸漸放心。
沈黛不曾哭鬧尋死,也沒有投井上吊,她在這段日子做的唯一的大事,就是燒盡了所有字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