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怕是……”
白芙儂一聽,趕緊站起來,朝外指了指,道:“大夫呢,叫大夫看了麼?”
小丫環道:“外頭蕭家有人結婚,洋大夫都請到衚衕口了,看見咱們裡面這樣亂,硬是掉頭不肯進來。現在請的還是李大夫,正在看病呢。”
白芙儂道:“那就好,你別慌,一切聽大夫的。”
小丫環拿眼睛偷偷瞅了她,吞吞吐吐道:“白小姐,我多一句嘴,你別怪我。我看太太今兒實在是……萬一……”
白芙儂心裡咯噔一沉,勉強安慰她道:“哪來的萬一?你趕緊回去,聽大夫的安排,該熬藥的趕緊熬藥,再不濟,就再請西洋大夫來。”
送走了喻家的丫環,白芙儂就回房裡看書,可那些鉛字兒從眼前轉過來轉過去,就是進不了腦子。到晚上又起了風,整座屋子只點著小小的幾盞燭臺,月移影動,照在雪白牆壁上,頗像是一隊魑魅魍魎在走,好幾個剎那的辰光就在這移動裡倏忽一下過去了。快得驚人。
忽然,視窗嘎吱嘎吱發出幾陣木頭的響聲。白芙儂起先看著書,沒有答理。到後來又響了一聲,白芙儂聽見是窗欞發出的木頭響聲,她走到窗邊檢視,總覺得整個窗子頃刻就要塌下去、散了架。
棲在枝上的一隻烏鴉飛起來,孤單單地撲稜撲稜著翅膀,發出非常大的響聲。
流年吉利的時候,再壞的徵兆都算個屁;流年不利的時候,屁都像最可怕、最不祥的徵兆。
白芙儂原本不是個迷信的人,這會兒卻沒由來地覺得不太好。
果然,到大半夜的時候,喻家的丫環又來報了:“白小姐,喻太太沒了。”白芙儂不像上次蘭卿的事兒那麼吃驚,她起身隨小丫環出去,安靜地把一切料理妥當。
白芙儂走出喻家大門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上午,寶華寺的住持已經來到,準備誦經作法。那住持見到她,一合十道:“白施主,借一步說話。”
他走到稍靜一些的地方,拿出一張開過光的護身符給她,道:“法事過後,次日掛在喻家正屋之中、正樑之上,即可。”
白芙儂不懂得什麼意思,但還是還禮謝過,好好地收在袖子裡。她猜想:不到一個月裡喻家母女先後去世,憑這一點苦難,大概連佛家也動悲憫之心了。
“多謝師傅。”
住持合十:“白施主傳送了兩位喻家故友,既發善心,自有善報。”
白芙儂又謝過,一路往回走。
這一天的天氣非常好,遠遠望出去,秋光籠成非常柔和的兩個小光圈照在頭頂,發出燦爛的、溫暖的訊息。微風時來,不時能聞到下一條街上烤饃饃的香味,和玉簪花、桂花的淡香。白芙儂自顧自地走,彷彿周圍都啞了聾了,全然看不見任何的熱鬧和喧囂。她親自傳送了這兩個人,卻覺得像殺死她們的罪人那麼沉重罪惡,像有一塊頑石壓在心坎上。
喻太太也算一個堅強的女人,她撐過了立秋,又撐過好些天,終於走在女兒的後頭。
白芙儂回到家,看見桌上擺著新送到的信件,就拿起來讀了。第一封是沈黛的字,寫於前天,非常簡單但明白地告訴她自己很好,不必擔心,不日就從陸公館回家。
再看第二封,仍舊是她的信,這一回寫得從容了許多,大致說明前因後果,最後還補上一句:北平秋光很好,秋果豐足,特畫上幾幅,聊共白女史清玩。字後面歪歪扭扭畫著並不好看的蘋果、香梨。
白芙儂笑起來,捧著信又讀了一遍,心裡終於踏實很多。“既發善心,自有善報”,這大概算是善報了。她開始有點相信住持的話。
兩封信的底下還有另一封,用非常厚實的藍色道林紙偽裝包成一個小小的包裹,白芙儂知道,從前常有人這麼做,以防止信件被檢查。開啟一看,裡頭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