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睜開眼來;對上窗外一盤冷月;茫然四顧竟一時不知身在何方;屋內燭火幽幽,卻只有他一人,再低下頭去看,卻見手腕空空;一直掛在其上沒有離過身的紫玉佛珠此刻卻不見蹤跡。
顧相檀心頭巨震,踉蹌著站起來便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魂喪神奪驚懼難安;連才穿上的鞋都丟了一隻也不曉得,直到拐出小院猛然和一人直直撞了滿懷!
趙鳶聽蘇息說顧相檀沒用晚膳;於是去廚房著人做了些,老媽子回了家,趙鳶嫌小廝手慢,於是自己親自去取了來,誰知一回院子卻見顧相檀披散著頭髮,倉皇無措地奔出門來,那模樣簡直三魂丟了七魄,後頭有厲鬼在追一般。
趙鳶一驚,立時將碗盤放在一旁,一把穩住對方,急道:“怎麼了?怎麼了?相檀……”
趙鳶一連喊了他好幾聲,顧相檀才回魂似得猛地停下了掙扎的動作,然後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對方,彷彿一時半刻有些認不出眼前是誰,直到須臾,臉上的迷惘才漸漸褪去,接著變得欣喜若狂。
“淵清……”顧相檀吶吶地喚了一聲,然後一把抓住趙鳶的前襟又連連叫道:“淵清……淵清……”
趙鳶莫名,卻還是任他往自己身上直撲,然後脖頸被緊緊環住,顧相檀貼過來用力地抱著他不放。
“淵清……”
最後這一聲顧相檀竟喊得語帶哽咽,彷彿無盡悽愴悲涼在心上。
趙鳶聽得心內一緊,更察覺點點涼意沾溼了二人相貼的臉頰處,可是他卻並未急於追問緣由,只順著顧相檀的後腰在他背脊上一下一下溫柔地輕拍著。
那遙遠的兵戈之聲仍是在顧相檀的耳邊隱隱綽綽地響著,一閉上眼淵清那張蒼白又瀕死的面容也清晰地在眼前浮現,顧相檀恍然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裡,他看到的那些畫面是真還是假,淵清送他的珠串沒了,那淵清還在不在呢?
直到抱住了面前這個人,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顧相檀才慢慢地冷靜下來,意識到淵清還在,他還好好地活著……
才剛要放緩手上的力道,忽的趙鳶手臂沿著顧相檀的後背向下滑去,單手託著他的屁|股將人一把抱了起來,然後便朝院內走去,沿途又揀起了他掉落的布鞋,直到進了屋,這才小心地把人放在了桌邊的木椅上。
顧相檀看著趙鳶蹲□抓住自己的腳給他把鞋穿好,又起來坐到自己身邊,將他跑得蓬亂的長髮歸攏齊整。
顧相檀輕道:“我的佛串沒了……”
趙鳶給他將頭髮順好,便從懷裡拿出了一條紫玉珠串,拾起顧相檀的手,小心地給他套了回去。
“方才你沐浴時掉在澡盆邊了。”
顧相檀抬起頭,眼睫上還沾著溼意,默默地望著趙鳶。
趙鳶道:“以後不管在鹿澧還是京城,都要長點心。”
這喻示著離別前的囑咐讓才經受衝擊的顧相檀輕易地就紅了眼睛。
“我方才……做了一個夢。”
趙鳶道:“都是假的。”
“我夢見你死了。”
“我沒有死。”
“你被毒箭射中了,是南蠻人的劇毒,然後轉眼之間,你就毒發了,沒有人能救得了你,誰都救不了,你一個人,只有你一個人……”顧相檀不理趙鳶的話,連珠炮一般道。
“顧相檀!”
趙鳶難得揚起了嗓子,把眼前的少年喝得一愣,然後才軟下聲重複道:“我沒有死,那不是真的……”
顧相檀想說那些都是真的,那些在上輩子都真真切切地發生了,可是臨到嘴邊,只怯怯地問了一句:“你不信靈佛能知過去曉未來嗎?”
趙鳶對上顧相檀的眼睛,眸中神色一片清明堅定,他說:“我不信佛。”
誰是靈佛,靈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