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的就是露宿野外時,能防蛇鼠或蚊蟲之害。
她從未說破,她的體質打在孃胎裡就受過“西塞一派”獨有的調養,尋常的毒物根本奈何不了她,又哪裡怕蚊蟲叮咬?
苦惱啊……她該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皇,要他唯命是從,而非莫名其妙讓人牽著鼻子走。
為何打一開始不對他說明?
她在顧惜什麼?
抑或是……想貪圖什麼?
額前沁出薄汗,她氣息一亂,隨即抬眼注視著前頭駕車的男性背影。
他逆光而坐,輪廓深明,外頭的清朗天光反襯出那挺拔肩背,以及他強而有力的臂膀線條。風掠動他的衣衫、髮鬢,隱隱約約、似有若無的,也將他的氣味融於風裡。
心中有某種難解的東西蠢蠢欲動著,她試著圍堵,卻是防不勝防,悄悄地、如絲如縷地鑽探而出。
她近乎著迷地嘆息,緩緩合上雙眸。
這一向,她擅長壓抑,不讓誰靠得太近,特別是在心口的地方。
義兄、義嫂,以及行會里的眾人,大夥兒雖如家人般一同生活,她仍能輕易地保有一塊旁人無法觸及的天地,只屬於她的,秘密的、孤芳自賞的、柔且傲然的所在。
直到那一年秋江上的簫聲,在月夜下緩蕩,毫無預警地朝她襲來,在無絲毫防備下迷惑了她,心絃隨之起調,她不甘,偏偏無可奈何。
她越來越不懂自個兒,所求究竟為何?
又或者啊……她其實是懂得,僅是不願面對,而正因愈益明白,知曉深藏不露的底蘊,才會心亂如麻?
這心亂如麻啊……
此時,裴興武口中發出“迂”聲,雙臂微扯,伴隨著馬匹嘶鳴,底下的四隻木輪已跟著頓住。
“哇啊!”一切來得太快,再加上殷落霞神魂不知游到哪一處去,尚不及回航,馬車陡地停下,她驚呼了聲,人整個往木箱堆裡栽翻過去。
“落霞?!”坐在車門前端的裴興武迅速回身,在倒成堆的大小木箱裡瞥見一雙掙扎又胡踹的腿兒,他連忙拋下韁繩鑽進車裡,往箱堆裡救人。
“受傷了嗎?”低沉嗓音揉進明顯的關切,他大掌托住她的手臂,一面撥開壓在她胸前和肚腹上的小木箱。
好不容易借力坐起,她頰畔赭紅,訥訥地嚅道:“我、我沒事……很好,沒事……”就僅僅尊嚴有些兒受傷罷了。
“快下馬車動動,活絡、活絡筋骨,說不準仍傷著了。”
他雙目專注地在她身上游移,見她仍呆坐著不動,眉山皺摺,已半強迫地將她帶出馬車外。
被他握住的腕處感覺特別古怪,麻癢麻癢的,泛開熱意,殷落霞氣息略略不穩,定定瞅著他眉間淡蹙的臉。
他適才喚她“落霞”。
他鮮少這麼喚她。
雖相處三年,兩人之間奇異地培養出極佳的默契,彼此間常是一個小小舉動,對方便能知其用意,但她心裡明白,大部分時候,他總在遷就她,摒除自身的種種,盡一切可能地容忍她的任性、彆扭和傲慢。
這似有若無的距離,讓她與他在稱謂上也小心翼翼,太親近教人心慌、不自在,過於疏遠又顯得莫名的失落與刻意。
感受到她的沉默,裴興武俊臉一揚,四目恰接個正著。
“怎麼了?”英眉飛挺,她不尋常的紅頰讓他怔了怔。
殷落霞驀地回過神來,未多思慮,秀腕陡揮,第一下沒能如願地甩開他的掌握,銀牙一咬,再使勁兒地揮了次才順利掙脫。
“都說我沒事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語氣挺粗魯的,鳳眸跟著撇開。
這一調開眸光,她才察覺到出武漢城門、行馳了一早的馬車,原來已抵達山中的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