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被孔夫子牽著鼻子走固然不是好漢,被朱夫子牽著鼻子走也不是好漢,被*、列寧、斯大林牽著鼻子走,更不算是好漢……現在清算胡適,常常提到這幾句話,認為胡適一生做的學問,都是為了反對*主義的……
來到臺灣之後的蔣介石,念茲在茲的是“*”。他要證成打倒的物件是如何“倒行逆施”,所謂摧毀中國傳統的“倫常道德”,毀滅中國的“傳統歷史與文化”,這就是他慣用的論證措辭。相形之下,胡適卻是20世紀中國“反傳統”的急先鋒之一。在他看來,如果中國傳統裡蘊含著值得珍視的成分,那也是全世界人類文化所可共享同潤的,非中國所獨有。
因此,當蔣介石強調“倫理道德實為吾人重建國家、復興民族、治標治本之基礎”的時候,照胡適“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的思路,就得追問:所謂的“倫理道德”,究竟指的是什麼?套用胡適的話,如果不能拿出證據來,反而被蔣介石強調的“倫理道德”牽著鼻子走,還要用以作為“重建國家、復興民族、治標治本之基礎”,實在不是“好漢”。“中央研究院”當然沒有肩起“復興”那不可證成的“民族文化”之任務的必要。可以說,對於什麼是中國傳統這個問題,蔣介石與胡適當天的交鋒,正具體顯現了兩種極端不同思路的爭戰。
當然,對於學術和政治之間的關係,蔣介石與胡適的認知,表面上即使不能說是南轅北轍,實質上還是道分兩途。蔣介石希望“中研院”的“學術研究”能夠配合“*抗俄使命”,胡適響應強調的卻是真正的學術,“在*救國復國上,的的確確可以有幫助”。
胡適舉了法國的巴士德為例子,說“研究微生物”有成的巴士德,得以促成了蠶種、釀酒的改良,牲畜瘟疫的防治;而在研究蔗種上有很大貢獻的“中央研究院”院士李先聞,則是他舉的第二個例子。所以,胡適認為:“我們的任務,還是應該走學術的路……”言下之意,要怎麼樣走“學術的路”,其實是學術界自己的事,與政治領域最高領導者無關;在學術的世界裡,蔣介石不會也是“一言九鼎”的領袖。
從大脈絡來說,胡適對蔣介石,實在不盡滿意;只是,在時代的變局裡,跟隨蔣卻是“無可奈何”的抉擇。*軍隊渡過長江時,胡適公開表示對政府予以“道義力量來支援”;到了臺灣之後,胡適也儘可能對蔣介石提出各式各樣的意見。遺憾的是,蔣介石對胡適,往往“表裡不一”。比如,胡適於1952年9月15日致函蔣介石,主張“國民黨應廢止總裁制”和“國民黨可以自由分化,成為獨立的幾個黨”等意見,並舉土耳其為例,請蔣參考。蔣介石接得此函,在9月23日的日記裡說,這是胡適的“書生之見,不知彼此環境與現狀完全不同也。中國學者往往如此,所以建國無成也”。同年底,胡適來臺,12月13日早上10點,與蔣介石在日月潭涵碧樓見面,兩人又有一番“抬槓”,見諸蔣介石日記:
……胡適之來談,先談臺灣政治與議會感想,彼對*自由高調,又言我國必須與*國家制度一致,方能並肩作戰,感情融洽,以國家生命全在於自由陣線之中。餘特斥之,彼不想第二次大戰*陣線勝利,而我在*陣線中,犧牲最大,但最後仍要被賣亡國也。
所以,蔣介石批評說:
此等書生之思想言行……彼之今日猶得在臺高唱無意識之自由,不自知其最難得之運,而竟忘其所以然也。(均見:《先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第11卷)
蔣介石“歡迎”胡適提出意見和建議,卻將之視為“書生之見”,批評胡適“書生之思想言行”,極盡輕侮蔑視。然而,在胡適七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卻又受到蔣介石、陳誠,乃至於已位居權力核心的北大門生的崇隆歡慶。蔣介石玩弄胡適的“兩面手法”,可見一斑。
胡適與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