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芯噼啪一聲,室內火光一閃,明明滅滅間,兩雙眸子由亮轉暗。
隋玉接過藥碗,她藉著喝藥的間隙快速梳理心緒,明明是她想要的結果,她心裡卻不得半分輕鬆,生不出絲毫的竊喜和期待。
巴掌大的黑陶碗蓋住人臉,往日如赴死一般大口吞嚥苦湯子的人,現在小口小口慢慢細啄。趙西平看隋玉這個樣子,他內心的忐忑如水霧般消失在蒸蒸明日下,她不安、她愧疚、她猶豫,打消了他內心的不確定。如果她這會兒竊喜,欣喜地抱上來說甜言蜜語,趙西平指定要反悔,好在她還有良心,知道捨不得他。
一碗藥總有喝完的時候,隋玉捏著溫熱的碗沿,她抬起溼潤的眸子,不安地說:“你會死嗎?”
“可能。”吐出這句話,趙西平奪過碗大步出門。
隋玉怔怔地盯著模糊的身影陷入漆黑的夜色,腳步聲進了灶房,久久沒有出來。
趙西平收拾好藥爐後,他靠在灶門上望著漆黑的夜幕,無星無月,明日或許會來一場雨,地裡的莊稼在雨後會迅速拔高……他沉在夜色裡想了許多,年少時無知無畏,仗著一腔熱血就敢徒步行走荒野,去尋找殺外敵的軍隊。在軍中四年,多次命懸一線,見過的血比他喝的水還多,生生死死無數次徘徊。行走在朝不保夕的戰場上,他沒了膽氣,失了孤勇,變得怕死怕傷怕疼,一心惦記著安穩的日子。雖說這一日復一日平淡無味的日子讓人喪心氣,但趙西平始終沒厭倦過。
夜風襲來,捲走男人的一聲嘆息,趙西平輕捶心口,提心吊膽地防著,還是賤兮兮地管不住心,自願拿命去給人家換自由。
命多賤吶。
雨點說來就來,豆大的雨點落在地上,濺起潮溼的灰土氣,乾燥的冷風摻了水汽,粘膩得讓人呼吸不暢。
腳步聲移動,趙西平看過去,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風拉長火焰,照亮一張憂傷的臉。
“下雨了,進來吧。”隋玉輕聲說。
“外面冷,你先進去,我燒水洗個腳。”趙西平站直。
“我進屋等你。”
門又關了,趙西平深吸一口氣,他舀瓢涼水搓腳,迎著雨大步進屋。
“下雨了?”隋玉沒話找話。
趙西平沒理,他走到床側摸上她的腦門,說:“在退熱了,你快睡,明早醒了病就好了。”
隋玉望著他,眼裡慢慢浮上淚,她哽聲說:“我不想的。”
“嗯。”
“我不想你有危險,你要是出事了,那就是我害的。”一行熱淚滑過下巴,隋玉強嚥一口氣,話裡已經染了哭腔,肩膀也跟著顫抖,她嗚咽道:“趙西平,我捨不得你上戰場,我害怕你會死,怎麼辦嗚嗚嗚……是不是我太貪心了?”
她哭了,趙西平心裡爽死了,他站著沒動,探在腦門上的粗手滑下去擦上滾燙的臉,抹掉一手粘膩的眼淚。
“我還沒死,你哭什麼喪?”他笑著問。
隋玉“嗚”一
聲,捧著他的手蓋住臉大聲哭。
“你待會兒把隋良哭醒了,他又要跟著哭一場。()”趙西平提醒,又說:你是不是哭出鼻涕了?別噁心我。?()_[(()”
隋玉收了聲,她捏過箱子上她脫下的衣裳抹臉,哭一場,腦子清醒多了。
男人含笑看著她,渾身舒坦。
“你不是一開始就打著這個主意,假惺惺哭什麼?”他故意問。
隋玉搖頭,不肯承認。
趙西平冷哼,不想再多談,他也挺累的。
“睡吧,我也睡了。”他要離開。
隋玉拽住他的手,認真地說:“你答應我一件事,一定要活著回來。我是想脫奴籍,但更想你活著,如果遇到要命的危險,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