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語調平靜,似乎全然不知身邊聽者已經動容,“可惜,又被另外一個大乞丐搶了過去,還捱了兩拳頭。師父見了,當場就把他剛買的兩個三鮮包子給了我。真香哪!”
向來心軟的可續又紅了眼眶:“道長對小動物都慈愛有加,對孩子肯定是更好。”
鄭直髮出兩聲不知是哭是笑的哼哼,接著說道:“我吃完了包子,跟師父說,我還餓!師父二話沒說,又帶我去小食攤上吃了兩碗麵。從那以後我就跟著師父,我人笨,又喜歡亂講話,捅下的漏子數都數不過來,可師父他從來沒真正生過我的氣,一直都對我那麼好………”
小道長忽然仰天狂嘯,似乎要把心中鬱積的煩悶悲痛都喊出來。
可續靜靜地坐在他旁邊,就這麼看著,不動也不說話。
許久,鄭直終於停下來,探手到懷中摸出一個東西,手一揚,扔進了池塘。
“什麼啊?”小方將軍伸長脖子,那東西卻已落入水底,根本看不到了。
鄭直冷冷答道:“那隻小烏龜。”
可續不解:“你扔它幹嘛?”
“就是他害死我師父的!我恨不能殺了他!”
小道長咬牙切齒的態度顯然不只是針對小烏龜而已。小方將軍想了想,柔聲勸道:“可是,又不是文諾放的火,他也不想這樣的。”
“他就是個禍害!”鄭直激動起來,轉身攥住小方將軍的雙肩,“可續,跟我走吧,離這兒遠遠的!”
可續驀地紅了臉:“什麼、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去到哪裡?”
“啟稟陛下,文將軍在殿外侯見。”
梁王眉頭一挑,招手示意書案旁侍立的少年過來。少年有些畏縮地靠近了些,被他一把攬進懷中。
於是甫一進殿的文諾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少年羞澀地閃躲著,卻被梁王狠狠親吻在臉頰上,兩人肢體糾纏扭股糖一般。
“臣文諾,叩見陛下。”
成深似乎沒聽到,仍然與少年黏糊了片刻。然後,才回轉頭,滿臉刻意的淡漠:“看過給你的任命狀了?”
“是。”文諾低聲應答。
沒有多餘的一個字。梁王聽得心頭煩亂,語氣不自禁地嚴厲起來:“朕派你到最寒荒的都梁守城,你,就什麼想法都沒有嗎?”
文諾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倔強像一把劍,將成深最後一點溫情斬斷:“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手掌用勁,懷中少年發出一聲無法抑制的□□。
就算文諾聽見這聲音有什麼不滿,他也沒有顯露出來,只是默默叩首,轉身就要退出。
“文諾!”
被梁王厲聲叫著名字的男子緩緩轉身,殿角吹過的微風拂過他的鬢髮,玉一般的蒼白膚色襯得一對劍眉越發英氣逼人,點漆雙瞳蘊意萬千,幽深到完全讀不通看不透。
最近他似乎愈發瘦了,黑色袍衫罩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但平肩長腿兼之風骨傲岸,令他看起來仍然高挑堅硬無法撼動。
在這樣的對比之下,懷中少年徒具膚色皙白長手長腳的皮相,全無個性索然無味。
成深調整了一下氣息,冷冷下令:“上任之後,好好守城,有什麼軍情及時通報。不然,休怪朕軍法無情!”
“是。”
面對梁王如此盛怒尚能鎮定自若冷靜以對,世間也唯有文諾一人而已。
成深整個人已經成了爆炸前的熔爐,散發著萬分危險的氣息:“退下吧。”
文將軍默然施禮,轉身離去。
這一去,從此千山萬水。那荒寂的都梁城,當真是你情願守衛的地方麼?是否,你我之間,真的再沒有一絲回頭的餘地?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