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聲慘笑:“五嫂,我再不想嫁人了。男兒說起假話來,我連聽都聽不出,索性便不要再與他們接近來得乾脆。再說,阿兄不知我為何恍惚,你卻是知曉的,如何也這樣說起來?那把刀,是我親手捅進去的,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刀刃戳進人肉身的感覺……”
崔窈每每想起這話,都覺得脊樑骨上一陣生涼。是而這般時分,她也只能連聲道:“阿念莫要怕,他活著都奈何不得你,如今又能怎的?是他自己作孽,不怪你……你沒什麼好後悔的。”
秦念搖頭,道:“五嫂,我哪兒是後悔呢?我一點也不悔——若是能重來,我還是要捅這一刀的。他叫我傷心了那麼久!姨母幫了我再多的忙又如何呢,我,我自己做的,只有這一刀。他讓我吃了那麼多苦,這一刀,是他活該的。”
“……”崔窈沉默須臾,道:“你若果真覺得自己殺了他是該的,如何現下又夜夜驚醒?”
秦念看著崔窈,道:“我怕。我殺了他,那是殺了要犯,是不小的罪過呀。”
“太后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崔窈道:“你這痴兒,為了這般事情害怕,太也可笑。”
秦念抿了唇,苦苦笑了一聲,道:“我也沒想過自個兒這樣膽小的。”
她終究還是省了些東西不曾告訴崔窈。地牢裡廣平王的言語,自然多半兒都是假的,然而他對於她那一天突然發起病來的解釋,卻容不得她不細細思忖。
或許他那些話都是有心想叫她與太后之間生了嫌隙的捏造。可秦念卻也知曉,無論她怎麼告誡自己莫要信他,從前面對著姨母的那般信任,都再也找不回來了。他說的一切,實是都太有可能了——咒魘的事兒,原本真假便無人知曉。而熙寧堂裡沒人能插得了手,唯一可能和外頭傳遞訊息的,除了她身邊帶來的脈脈殷殷,便是幾個太后交代過的“自己人”。
太后對她這小甥女自然是沒什麼敵意的,秦念深信這一點。但是,這位姨母能隨時拿自己的性命去作賭,她又如何敢似從前般毫無保留地信任姨母?將自己私殺重犯的事兒告知了姨母,她又怎樣能放得了心呢。
這些日子的噩夢裡,有一半是夢得廣平王滿身鮮血地站在她面前,另一半卻是夢見太后看著她,神色中全無半分慈愛,目光冷冽……能將她嚇醒的,唯有那些太后出現的夢。
這樣的話,是不能同任何旁人說的。而崔窈攬著她安慰了好一會兒,才雙雙睡下。
夜已然快到了盡頭,秦念悄悄睜開眼,瞥了崔窈一眼——她果然又睡熟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睡意甜美得叫人羨慕。
秦念心裡頭不由嘆那麼一聲,同樣是貴人女眷,她和崔窈的命運,便就這樣判若雲泥。雖然想來以崔窈的性子,便是真走了她這一步,也斷斷不會多事到去看前夫一眼問一聲究竟……
這麼想著想著,天便亮了。這和廣平王死後的許多個清晨並沒有什麼差別。夏日的早上,總歸是清涼而叫人舒服的,只是秦念依舊帶著一張疲憊的面容去給裴夫人請安,不由引了做孃親的一陣哀嘆。
若說這一日的早上與平時有何不同,大抵便在於,翼國公秦雲衡這一日還在裴夫人房中,剛剛起身,未曾離開。
“我看阿念這幾日身子也不見好,安神的藥怕也吃了不少。”他看了看幼女,只道:“過幾日叫五郎帶她出門玩耍吧。散散心也好……”
秦念一怔,她便是再如何憂心姨母那邊,到底是小娘子心性,聽得父親這麼說,眉宇間便見得明快起來:“阿爺!當真?去哪兒玩耍?”
翼國公看她如此,也是笑了,道:“叫你阿兄帶你去狩獵吧。他們幾個年輕郎君帶著僕役,順便捎上你一個也無妨。”
秦念正在興頭上,只笑得臉蛋兒上如同綻開了花一般,忙不迭應了。這夏日裡貴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