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會癱瘓。
但他依然在這裡,賣著自己唯一值錢卻越來越少的東西,力氣。
曲師傅說,他這輩子,不知道建起來了多少高樓大廈,但沒有一間是屬於他的。
曲師傅說,自己的兒女並不孝順,如果他真癱瘓了,就不活了,一瓶農藥下去,一了百了,免得受苦,也拖累孩子。
曲師傅說,他的床底下有個酒瓶裡裝的就是農藥,一伸手就能夠到。
曲師傅說,他的孫子特可愛,特懂事,知道疼他,雖然每次來看他,都是給他要錢。老頭省下酒錢,省下煙錢,剩下吃飯前,就是為了能讓孫子多看看他。
曲師傅說,他最大的希望是能看到孫子結婚,更大的夢想是能看到有重孫子。
然而就在胡曉陽離開前的一天,曲師傅的孫子因為打架鬥毆致人傷殘,進了少管所。
那一天,曲師傅眼裡的光芒都已經滅了,就像是一盞熄滅了的燈。
他請了一天病假,胡曉陽甚至沒機會跟他道別。
而現在,看到了曲師傅,胡曉陽卻突然覺得,他回到家了,回到了這個生他養他的小城。
“小陽?”曲師傅也看到了站在工地大門口的胡曉陽,瞪大了眼,“你回來了!”
“師父!”胡曉陽是把曲師傅當師父看待的。
當初剛來工地時,沒人幫他,沒人管他,是曲師傅手把手教他怎麼幹。
“怎麼還沒換班?”胡曉陽知道,夏天白天太熱,很多工地都是晚上趕工的。
“延工一個小時。”曲師傅喘口氣,胡曉陽就接過了曲師傅手中的鐵鍬。
楊吉說,胡曉陽是個勤黨。
也就是願意花費體力幹活的人。
在船上,他也是看到什麼就伸手搭把手,不像是小胖子元尚,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
胡曉陽也覺得自己是,他從小就勤快,也沒覺得去了一趟法國,成了隱形富豪有什麼了不起。
拿起鐵鍬,幹活賊溜。
看著徒弟幹活,曲師傅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出去了幾天?”
“七八天。”
“說你去上學去了?”
“去學校看看。”
“都說你學校很好,發達了。”
“還行吧。”
“比咱市裡的師專好?”
“好一點。”
“嚯,真發達了,哪天給你慶祝慶祝。”
“嗯。”
說著說著,就沉默下來,師徒倆本來話就不多。
“白了。”曲師傅過了一會道,“沒吃苦。”
胡曉陽突然就覺得,自己的眼淚快下來了。
曲師傅就坐在了旁邊,深深喘了口氣,舒緩一下自己的老腰,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張捲菸紙,摸了摸卻沒摸到菸草,嘆口氣又收了回去。
胡曉陽就從揹包裡取出來幾個盒子來。
“啥東西?”
“菸草,法國的,那邊煙貴,人都捲菸抽。”
“還去了法國?那啥高盧雞?”曲師傅也是上過小學的。
“沒,同學送的。”
“給我幹啥?法國高階煙,咱抽不慣,你留著送人。”
“不高階,就路邊攤買的。”
“那我抽抽看看,我就捏一點。”曲師傅伸出已經快要伸不直的手接過來,笨拙地開啟了匣子,慢慢捲了一根,美美地吸了一口,呼吸像是風箱一樣響。
胡曉陽在街上逛街的時候,就看到了法國的那些捲菸紙,裁紙刀,還有菸草。
他就想到了總是抽手卷煙的曲師傅。
“嘿,咱也抽過外國煙了……”曲師傅靠在土堆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