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康的叫囂聲遠遠地傳出去,但兩邊店鋪裡的夥計都趴在桌上睡著,懶得出頭找我們的麻煩。當然,如果他們找麻煩,遇到陳定康這樣的,才是真的煩。
「如果沒有新發現,我們就先撤吧?」我問。
陳定康為了詐死,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如果就這麼輕易地失去了作用,他下了那麼大工夫也就毫無意義了。
「我們還沒有喝出點意思來,今晚上這酒必須要喝得有意義,必須得高興……小夏兄弟,你高不高興?高不高興?」陳定康按著我的肩,死死摁著,不讓我起身。
我只能點頭回答:「高興,當然高興,但酒已經夠了,不能再喝了。」
陳定康不聽,向櫃檯後面的掌櫃招手:「再拿一箱百威來,我們喝個痛痛快快……」
我實在已經不勝酒力,尤其是跟一個喝得半醉的人在一起。每次舉杯,陳定康總是酒到杯乾,一滴不剩。古人可以「捨命陪君子」,陳定康算不上什麼君子,我只能適可而止,不必陪他狂飲不休。
忽然間,我覺得四周有點不對勁,所有的燈火都搖曳起來,飲虎池街彷彿變成了一條行駛在河上的大船。船在水中急行,當然是不進則退,必須時時處處努力才行。可是,我真的已經醉了嗎?
我沒喝醉,面前的扎啤杯至少還剩三分之二,不可能這麼快就醉了。
長街一直處於微微的搖盪之中,四面高高矮矮的居民樓似乎也發生了傾斜,向這冷清的街道擠壓下來。
「七海之戰,我是唯一的輸家,我不甘心……換成你,你甘心嗎?大好河山,大好海疆,我陳家辛辛苦苦經營了那麼多年,都被別人輕易就攫走了,成了野蠻人盤子裡的菜,供他們瓜分享受……你甘心嗎?兄弟,不甘心,絕對不甘心!他姥姥的,憑什麼我的地盤別人想插手就插手……就憑美國佬的太平洋艦隊嗎?美國佬想當太平洋警察,隻手遮天,把地球上最廣袤的海疆都捏在指縫裡,門都沒有,門都沒有……怎麼吃進去的,我就叫他們怎麼吐出來,給我七海海盜王吐……吐出來,呵呵,是我的,誰都拿不走……」
陳定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西轉過拐角。
我端起啤酒杯,小口啜飲,目光越過杯沿,向西面望去。
現在,我確信有人在這凌晨的長街上佈下了一個奇術迷局。
長街只剩我和陳定康,那麼這佈局者不是為了對付他,就是為了對付我。
「好啊,這飲虎池街還真的是不太平呢!」我暗自冷笑。
飲虎池街這個名稱來自於飲虎池,而那個據說曾經招待猛虎飲水的泉池已經深埋在經七路的瀝青路面之下,並且被水泥混凝土死死堵住。
關於埋泉修路的弊端,早在二零零零年前後就有京城來的著名奇術師反覆論證過。
泉為水脈之鋒,刺破地表迸流,是水脈的一種自然發洩,以此來平衡地上、地下的壓力之差,這符合「水滿則溢」的哲學法則。
如果強塞泉眼,則水脈的降壓口就越來越少,勢必在另外一些地方形成新的噴湧點,這邊失去多少,另一邊就開啟多少。物理學上有「連通器、液壓裝置」等等水壓應用定理,無需再次贅述。
物理學上的更改、變通顯而易見,只要上過中學的孩子都能理解。那麼,奇術、風水領域內的改變卻是隱性的,不但在空間上出現「隱憂」,其時間軌跡上,「隱憂」也有一定的潛伏期,使人無從捉摸。
作為奇術領域的新人,我尊重京城來的奇術師前輩們,對他們所下的結論既不盲目迷信,也不全部推翻,只能是辯證地、有選擇地接受。
京城奇術師彼時留下的結論只有模稜兩可的四個字——「或許可以。」
時至今日,沒人再提那件事,而是低頭承認了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