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初六、未時、長安城外玄都觀、桃花小築】
徐恪告辭了南宮不語之後,心中一直念念不忘他體內的“傷情”。從剛才他與南宮的一番對答可知,南宮必是被毛嬌嬌“魔功附體”。於是,徐恪無心在青衣衛上值,離了北安平司之後,隨即回到自家在醴泉坊的府邸,去跟胡依依商量,該如何幫助南宮擺脫毛嬌嬌的一身魔功。
然而,胡依依雖醫術過人,但也只是診治凡人疾病,對於南宮“魔功附體”之疾,卻是一籌莫展。她思來想去,也是無計可施,見徐恪內心焦急,靈機一動,便道這世間一物剋一物,能剋制魔功者,必是道法無疑,長安城玄都觀主李淳風便是那道法高人,她勸徐恪不如去找李觀主想想辦法。
當此時,徐恪也是別無它法可想,聽了胡依依的勸之後,他不敢耽擱,剛剛吃過午膳之後,便急急忙忙直奔長安城西的玄都觀而去。
到了未牌時分,徐恪騎馬趕到了玄都觀門前,他也不及跟值事的道人通稟,便直奔後園的桃花小築。
甫至後園,徐恪便見李淳風的小徒弟希言,正擔著兩桶水晃晃悠悠地經過後園的那片桃林。兩人乍見之下,頓感分外親切,少不了又是一番親近。希言還是一如往常這般頗愛嘮叨,未等徐恪發問,他就氣嘟嘟地手指著桃林深處的那間瓦房,抱怨他師傅整日裡就知道給他安排活計,一會兒讓他灑掃庭院,一會兒讓他修剪桃枝,一會兒又讓他擔水施肥。此刻,希言挑著兩桶水,正是要趕往桃林邊,為那裡的半畝菜地澆水……
徐恪見希言一個小小的身子,雙肩還是那般稚嫩,肩上擔著的那兩隻水桶卻是個頭不小,幾乎要與他身子登高了。徐恪心有不忍,便要抬手接過那兩隻盛滿泉水的水桶,幫著他去挑水。不想,希言只是身子略略一晃,隨即就從徐恪身前滑過。
希言笑嘻嘻地說道:“大哥哥,你別看我小,這兩桶水還是挑得動的,你這趟來,是不是來找老頭兒的?”
見徐恪點了點頭,希言遂將手朝那“桃花小築”一指,道:“老頭兒就在裡面打坐,不過,他今天心情不好,估計你要是有什麼事求他,他未必肯答應呢……”
徐恪心中微微一愣,心道希言怎會知道我今日前來,正是有事要求助於李觀主?他正要出言相問,為何你師傅今日心情不好之時,卻見希言早已擔著水桶,飛也似的跑得遠了。
徐恪望著希言依舊是晃晃悠悠的身影,不覺心中微哂。他心想這小孩瞧不出小小年紀,卻頗有幾分慧根,而且,看他今日挑水如此之從容,內功修為已著實不淺。
此時他再望向整座後園,正值晚春時節,天氣已漸漸轉為溫熱,尋常田野巷陌間的桃樹,桃花大多已經凋謝,而道觀中的桃花,卻是奼紫嫣紅,依舊開得分外耀眼。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徐恪輕吟時人的詩句,不覺暗暗點頭道,這玄都觀僻處荒野,四圍人跡罕至,就算那些求神拜仙者日日前來,終日也只知對著泥塑雕像跪拜不休,他們心中只圖神仙保佑,好得償所願,卻何嘗知道,在這道觀的深處,僻靜的後園中,還盛開著如此一片芳菲燦爛的桃花?看來,越是僻靜無人之處,往往越是有好風景等著人來觀賞。可惜,縱然此地有如此一片旖旎好看的桃花,卻又有幾人懂得來此欣賞?
然此時,徐恪卻無心賞景,聽聞李觀主正在“桃花小築”中打坐,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瓦房門口,輕推房門,徑自走入了房中。
徐恪見那玄都觀主李淳風打坐於自己的蒲團之上,雙眼微微閉攏,正自凝神遐想,彷彿思緒正沉醉於一個遙遠的世界中,他便不忍遽相打攪,只得遠遠地垂手而立,靜等那李淳風睜開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李淳風終於睜開了雙眼,胸臆中徐徐舒出一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