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那麼高的閣臺上去,一個閃失就會沒命,把別人都嚇出一身冷汗。”珠瓔在身邊絮絮細說,“幸好王爺聞訊趕來了。我看見王爺臉色鐵青,不住的罵那些奴才,還聽見他對主母說,別讓本王再看見死人。”
穿針的眼光落在懸掛的柿漆宮燈上,問道:“那麼多人進了薈錦堂,邢妃一定很高興。”
“她呀,看王爺發脾氣,跑得比兔子還快。”提起邢妃,珠瓔憤憤然的樣子,“王爺頂多說她幾句,她正逍遙著呢。也是,咱們命賤,碰到她活該倒黴。”
穿針不再作聲,回頭收拾包袱去了。
陳徽妃進來時,穿針把幾件貼身換洗的衣服疊好了,等著一名跟著進來的嬤嬤檢視過目,然後用青布包了,小心地捲了那疊畫樣,朝著陳徽妃垂首叩拜。
“府裡才這幾個人,就鬧翻天了。”陳徽妃居高臨下,語氣大為不滿,“你是皇上賜給王爺的,你自然就是王爺的人。我朝歷代有哪個侍姬可隨意進出主人的屋子的?真沒料到在你身上破了例,你可記住了,那是王爺憐憫你。”
穿針又低言謝了。
陳徽妃緩步走到木漆箱子旁,隨手開啟,聲音中帶了驚訝:“那些鞋子呢?”
“回娘娘,奴婢將它們放在西院的梨樹下了。”穿針老實回答。
“西院?你去過西院?”陳徽妃變了臉色。
“奴婢有夜做夢,有位女子託夢給奴婢,要奴婢將箱子裡的鞋子放到那邊去。奴婢照言做了,娘娘若覺不妥,奴婢這就把它們取回來。”
“不,不必。”陳徽妃連連擺手。
半晌,穿針偷眼望去,陳徽妃失神地想著什麼,過了良久,才似輕言呢喃了一句:“扔了也好,沒人穿得進去的……”
已是四月天,屋子裡有了晴熱,陳徽妃瞟了她一眼,拿手絹微微揩拭了粉臉,喚道:“叫車伕在偏門等著,送珉姬回幷州。”
穿針提著包袱,隨嬤嬤慢慢走出了荔香院。
抬眼看周圍,各處亭臺樓閣籠罩在虛浮冥濛的光輝裡,草花茁壯蔓延,風動花香滿庭芳。此時太陽偏向西天,微風拂來,灩灩地迎上她的衣帶裙角。
想著西院裡縹緲的紫色身影,景辛宮佈滿蜘蛛網的簷角,她不由得淡淡笑了。
冷霜兒也好,肖彥也好,都與自己無關。
只要回家,就好。
陳徽妃略帶諷刺的聲音拂拂而來:“鄉下人家就這樣,銀子拿到手,就尋死覓活的,好像咱王府虐待人家似的……”
偏門開了,一輛落簾的馬車停在外面,馬車伕正無聊地甩動著響鞭。
“珉姬姑娘,”穿針剛一上車,珠瓔從門內跑出來,將兩個烙好的煎餅塞在她的懷裡:“秋荷姐想法子搞來了這些,你在路上就不會餓了。”
穿針感激地望著珠瓔,滿含淚光,將手撫在珠瓔的頭髮上。
輕輕落了簾,在一個風細柳斜的黃昏,穿針離開了晉王府。幾件隨身衣服,一卷畫樣,淡然而去……
玉娉婷 昨夜星辰昨夜風(二)
穿針回韓嶺村正是早晨,兩邊垂柳依依,池塘依然水波清碧,此地的村上人家,都是家家門庭綠蔭濃郁,和風吹送,一股股熟悉又親切的草泥味幽幽撲入鼻間。
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氣,穿針沿著爬滿青苔的臺階往上走,遠遠地望見了自己家的院牆,牆邊已經爬滿了蔥翠的藤蔓,在滿目的翠色中,皎潔如玉的小花點綴其中,繁繁紛紛,層疊葳蕤。
在晨時澄澈而透明的陽光下,穿針首先看到了妹妹引線。她正從家裡出來,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長髮,此時她正拿了手中的木梳,懶洋洋地捲起長髮,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滿臉舒適愜意的神色。
引線不經意的抬頭,腳步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