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每到關鍵時刻插上幾句點評,總是和盧世榮的見解相近。這讓盧世榮甚有知己之感,說起來更加口無遮攔。
“依大人之見,皇上是今冬出馬去攻打陳賊吊眼呢,還是明年開了春再動!”聽了一會盧世榮不著邊際的閒侃,謝枋得突然問道。
“大冷天的,打什麼仗。再說伯顏將軍打得正順手,滅了文賊,陳賊自然跟著散了!”盧世榮搖搖頭,自豪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也就是說,伯顏那邊戰事順利,陛下就不打算親自出馬了?”謝枋得低聲問。
“想出,但出不去。國庫的銀子還沒收上來,沒糧沒餉,皇上也不好差惡兵!”盧世榮笑著回答,想了想,眯縫著醉眼問道:“問這個幹什麼,你難道有生意在那邊不成?”
“有些貨得走山東,打起仗來,麻煩!”謝枋得給盧世榮斟上一盞酒,苦笑著回答。
國戰(十一、上)
盧世榮是個聰明人,雖然大多時候他有些利令智昏。當謝枋得一說出從山東運貨的事情,他立刻知道自己該給對方些報酬了。一年多來吃人家拿人家,連自己住的這所宅院和院子中的奴僕都是眼前這個道士半賣半送的,所以能利用手中權力還謝杭得一個人情,他很大方。
盧世榮有足夠的本錢大方,他知道謝枋得最需要什麼。作為一個走私頭目,最怕的自然是戰亂阻塞商道,還有大元朝的厘卡。偏偏這兩點都難不住盧世榮。第一,他可以拍胸脯保證,忽必烈短時間不會南下,至少在這波炒賣房產的銀兩沒全部進入國庫之前,他籌集不起支撐三十萬大軍的銀子。第二,大元朝的厘卡、稅吏都得聽他盧世榮的,謝枋得需要的路引、鹽引、稅引,可隨時找盧府的管家拿。
如此爽快的態度倒讓謝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千恩萬謝的話說了一大堆,臨走,還從腰間取出個嵌了翡翠的掛飾,不容推讓地塞到了盧世榮的手裡。
“這,謝道長,怎麼好意思又收你的禮物!”盧世榮捏著手裡的翡翠,謙讓道。手指間溫潤的感覺告訴他,這是塊地道的緬翠,放到市面上沒一千塊南方銀元買不來。
“什麼叫破費,朋友有通財之誼麼!”疊山道士謝枋得佯做憤怒狀。
“好,好,通財之誼,通財之誼,我就祝道長點石成金了!”盧世榮連連答應著,冒雪把謝枋得送出了大門外。千里做官,只為吃穿,雖然盧世榮有時候也懷疑謝枋得的手段為什麼這麼硬,但本能告訴他別在這件事情上較真。有這個知趣的謝道長在,大家都有好處分。一旦謝道長沒錢賺了,大家的財源也跟著完蛋。
謝枋得跳上自己的馬車,快速駛入漫漫長夜。今天晚上從盧世榮處得到的情報很重要,他要儘快把訊息和盧世榮給開的路引透過特殊渠道送到陳吊眼手上。有了路引,從破虜軍手裡流出的兵器、鎧甲就可以隨著走私商人的車隊,源源不斷送到山東、河北各路義軍手上。而各路義軍手中的糧食,也可以隨著商隊源源不斷流向膠州灣,陳吊眼和杜滸的大本營。
外邊的雪很大,街道上幾乎沒有人走動。巡夜計程車兵也散了心思,不知道躲到哪座空宅子裡去避風。疾馳的車輪下,積雪發出的咯吱聲不斷傳入謝枋得的耳朵,聽起來很有節奏感,隱隱帶著絲古道秋風的旋律。
“的、的、的…”一陣細碎的馬蹄聲在雪幕後傳來,打碎了夜的靜謐。趕車的道士石雲一抖韁繩,立刻把馬車隱入了街道右邊的一個小衚衕。隨後,他敏捷地跳下車轅,手裡拎著一把短銃蹲到了牆角處。
兩匹快馬掠過長街,快速向西奔去。馬背上的武士提著氣死風燈,猩紅色披風在燈光照耀下被白雪映襯得格外鮮豔。接著,又是兩騎,追著前邊兩騎的馬蹄印記跑遠。長街盡頭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狗叫,犬吠聲熄後,一切聲音都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