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前方傳入了黃去疾的耳朵。數十個士卒,平端著弩,跟著一個黑甲將領切斷了前邊的山路。那員武將手擎一口單刀,身上的黑甲擦得一塵不染,從裡到外透著冷峻。
“貴卿”,黃去疾驚訝的喊出了對方的名字。然後,猛然醒悟道,杜滸是文天祥麾下愛將,而自己已經背叛了文天祥多年,與杜滸不再是並肩抗元的同伴。
“沒想到黃都督還記得故人”,杜滸擺了擺手中得刀,輕輕向前逼了一步。黃去疾、黃天化,生不起抵抗之心,又找不到逃生之路。
“呀”,一個心腹死士舉著刀高高躍起,單刀如電般,直劈杜滸腦門。沒等他的身體落下,一杆羽箭呼嘯著迎上,噗地一聲,半截箭桿頸而過。半空中的死士茫然的棄刀,握住箭羽,瞳孔驟然放大,然後直直地落到地上。
至死,他亦不願相信,對方的箭如此重,如此準。
杜滸身邊的侍衛後習慣性的後退半步,轉動手柄,重填弩箭。旁邊的同伴立刻填補了他空出的位置,新制的破虜弓上,弩箭閃著幽幽的藍。在這團藍光面前,一切生命都可視為死物。
“不要射,給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勝過本將手中這把刀,就可以活命”,杜滸驕傲地擺了擺手中的利刃,柳葉刀上的一雙銀環撞出悅耳的歡鳴。黃去疾的心被這聲歡鳴撩撥得如萬抓在搔,有心說幾句話來鼓舞士氣,目光卻離不開對手刀尖,嘴唇顫動著,半點才蹦出了一個字:“請…。”
沒等他討饒的話說出口,又有兩個侍衛叫喊著衝了上去。他們跟在黃去疾身邊久了,手上沾滿了大宋抵抗著的血,不敢討饒。既然杜滸許諾勝過他手中的刀就放大夥生路。兩個侍衛想全力一博。
杜滸動了,身子輕輕的向右側滑了半步。只半步距離,已經讓兩個新附軍侍衛的刀光失去了目標。然後,他猛地一擰身,刀光如匹練,斜著掃過一片虛影。半個頭顱順著刀光飛了出去,血如潑水般濺了一地。然後那刀光又仙鶴迴旋般輕靈的一轉,嘶鳴著,飛向另一個死士的胸口。沒等那死士移動身體,刀刃已經砍破了鎧甲,劃到了胸膛上。
“你”,受了傷的死士半跪在地上,血從破碎的甲葉下噴湧而出,瞬間在地面形成一個窪。
剩下的心腹死士面面相覷,汗水順著刀柄流下來,沿著刀尖一滴滴落入泥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們受僱於黃去疾,保護黃大人平安是他們的職責。但眼前這個黑甲將軍分明是個魔鬼,他們自問,敵不過對方手上那把刀,刀光也沒有那麼狠。
杜滸擺擺刀,做了個邀戰的手勢。眼前的人,他看不起,一個也沒打算放過。文丞相不願意承擔嗜殺的惡名,他杜滸不在乎。如果能回覆萬里山河,他不在生前評價和身後名聲。
北元可殺人,屠城。為什麼宋軍就必須做仁義之師?放那些劊子手和無恥之輩離開,讓他們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也罷,本都督今天認輸”,黃去疾見逃生無望,乾脆不再後退,解下腰間佩劍扔到了地上,“文丞相當年如有今日這般手段,黃某也不會對他生二心。黃某此刻束手就擒,望杜將軍念在當年情分,別難為我的幾個侍衛。”
幾個死士見主將拋下了武器,跟著也放下了手中的刀。杜滸看了看垂頭喪氣的黃去疾,看了看篩糠般打著哆嗦的黃天化,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二位,包括黃去疾身邊的心腹死士,當年都曾經是抗元故人,只可惜,他們太會審時度勢,早早地站到了蒙古人旗下。
“從一開頭,你就看錯了文大人,現在,你錯得更厲害。”一片弓弦聲從山徑上響起,搖搖頭,杜滸對倒下去的黃去疾說道。
入城,收攏殘兵,維持治安,撲滅餘火,清點戶口,當把善後的工作安排完,已經是第二天黎明。
文天祥揉著紅腫的眼睛,強打精神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