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潛伏的草叢中站起,他手持一張半人高的長弓,如抱嬰孩的右手夾著特製的長箭,箭頭的白磷已在風中燃燒,他這一箭必須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的那顆中空的大樹,引爆其中炸葯,以讓王老實率領的百餘名弟兄有撤退的機會。他知道這一箭射出,自己斷無生機,但這是他自請的任務。
文大人那天當著全軍的面說了:“無論先後,入了破虜軍這個門,大夥全是弟兄,誰心裡容不下後來的兄弟,誰自己滾蛋”,衝這句話,李興覺得自己沒白乾。
長箭如流星般離弓,一點火焰插進遠處的大樹上。大樹轟然炸開,捲起漫天的煙塵。李興棄弓,出刀,迎著衝過來的新附軍殺上去。
手持鋼刀九十九,趕走韃子才罷手。打了半輩子仗,終於打明白了一回。旋劈,柳葉刀帶著巨大的慣性,將面前一個武官砍成了兩半。斜挑,李興的刀又插入了另一個士兵的肚子。兩杆長槍刺來,封住了他的退路。李興微微一笑,不閃不避,揮刀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士兵砍去。
背後突然一緊,有人拉著李興的背,拼命向後拉。刺到胸前的長槍貼著鋼絲編就的鎖子甲滑過,無力的墜到了地上。持槍計程車卒捂住喉嚨,向後便倒。
“跟我走,弟兄們在暗處狙擊”,沒等李興反抗,來人熟悉的聲音已經傳入他的耳朵。凝神細看,衝上來的新附軍都已經被暗處的弩箭射翻,草叢裡,幾個人影閃了閃,分散著,向遠處跑去,迅速消失在山林間。
“苗將軍”,李興覺得心裡有些暖,不知道如何跟救了自己的恩公道謝。江淮營營正苗春順手點燃一個手雷拋進向追兵,一邊跑,一邊說道,“丞相料定了讓你帶隊出來打阻擊,你必然不肯讓別人斷後。所以特地派了我來,接應你回去。你小子,別總想著和人拼命,咱破虜軍規矩,活著是第一要務,活下去才能繼續殺韃子。”
手雷轟隆一聲炸開,將追兵炸得鬼哭狼嚎。李興跟著苗春的腳步閃進一個山石後,順著石頭縫隙消失在山嶺中。
翻過山樑,江淮營營正苗春又開始兜售他那套獨特的戰術,“爺們,我知道你狠,但打仗不能這麼玩命。韃子兵好幾十萬,咱破虜軍就這兩半人兒,拼一個少一個,拼光了,也把他們趕不回河北去,所以咱得學會玩陰的,韃子狠,咱比他更狠,更毒,就像今天這樣,抽冷子打,打完了,能走即走,不能走在想殺一個夠本兒的事兒。”
“嗯”,李興點點頭,苗春的話讓他想起了當年去臨安勤王前的江湖生活,跟緊幾步,低聲問到:“苗兄弟,你原來是幹什麼的。”
“李大帥(李庭芝)帳下的,當年咱江淮軍在天下也能排上一號。韃子勢大,李大帥不肯棄城,弟兄們差不多都拼光了。城破時我惦記著鄉下的老婆孩子,混在百姓堆裡逃了出來。結果,回到家一看,家早被韃子燒了,老婆孩子都變成了野狗的點心。我把著碎磚亂瓦哭了一回,把心一橫,就跑到了贛南投了鞏信,然後…”,苗春像說別人的故事一般,平靜的說著一年來發生的往事,李興和跟上來計程車卒們聽得血脈賁張,“打贛南,打吉州,圍贛州,咱們幾個江淮軍的老兄弟都是沒家可歸的人,走到哪都衝在前頭,反正死也死得有個男人樣。後來又有些同樣無家可歸的老弟兄來投軍,文大人都交給了我,就是現在的江淮營…。”
第二章 輕車(一 上)
自從出了草原,踏上征戰之路起,頁特密實還沒打過如此窩囊的仗。
上次勢如破竹般將大軍開進邵武城的情景他現在還記得,那次南人也做了激烈的抵抗,但在蒙古鐵騎面前,南人孱弱的戰鬥力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短短半年時間,一切都變了,柔弱的南人在那個叫文天翔的瘋子手下,變得與原來完全不同。
腳下的陷阱、絆索、竹釘,還有碗口粗細的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