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開始了,咱們得坐到桌子邊上去”,陳吊眼輕輕拉了拉許夫人的衣袖,低聲提醒。不明白平素一向乾脆利落的族姐怎麼了,為什麼自從進了這個衙門,就好像丟失了魂魄一般。
“嗯”,許夫人臉上飛起一片昏紅,低著頭,跟在陳吊眼身後向前走去。心猛然間覺得很亂,根本聽不進別人說什麼。
第一步,好像文大人問起了各標人馬情況。那個看上去大咧咧的張唐,說把俘虜補充進各標後,人馬減員並不厲害,並且繳獲了很多戰馬。而其他幾個將軍,則認為破虜軍經歷這次戰鬥,損失太大,建議抓緊時間訓練。
關於訓練的方法,文天下已經給出了。但是細節上,諸將的意見卻不統一。各自陳述著各自的理由。
許夫人聽不進去。自己手中有多少人呢?號稱興宋軍的畬漢義軍,大約還有五萬吧,也許還有更多,平素帶著他們,許夫人沒感覺過累。今天,她突然對士兵的數字不再感興趣,不想帶兵,不想再做縱橫疆場的英雄。
我這是怎麼了,許夫人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打起精神,掃視會場。
文天祥的老師陳龍復正在說著什麼,好像是說軍心可用的樣子,手指在江南西路和廣南東路方向。而負責軍需的杜規顯然不同意他的意見,嘟嘟囔囔地反駁。
“不可,我軍經此一戰,前幾個月製造的炮彈剩餘不足一百,手雷也只有五百多枚,根本支援不了幾天。況且山路崎嶇,咱們的火炮也運不過去。”許夫人又掐了自己一把,終於聽清楚了杜規在說什麼。
“朝廷在海上漂流日久,只有我們斷了達春的後路,才能把老賊的兵馬從廣州調回來。否則一旦海上生變,我等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簫明哲站起來說道,話語中帶著幾分悲涼。他的話,代表了很多中低階將領的意見,乘勝進入江西,可以攪亂韃子在江南的所有部署,盤踞在沿海一帶的數路元軍不得不救。
文部將領畢竟人多,把忠義二字看得非常之重。
“我反對,咱們進入江南西路,老賊達春麾下的幾路大軍,還有李恆那個王八蛋,肯定得回來對付咱們。到時候,咱們又沒糧草,又沒援軍,肯定給人包了餃子,和去年一樣…”,張唐晃著腦袋說道,把代表破虜軍的彩旗插到贛南,然後,把地圖上所有代表元軍的彩旗,都插到了破虜軍周圍。
“我等既為宋臣,理當赤心為國…”,陳龍復反駁了半句,搖搖頭,把自己的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隨軍這麼久,他已經理解了戰爭不是豪放派詩詞。大夥對大宋的忠誠都不可懷疑,眼下情況,進入江南西路空虛,打進去不難。但進去後呢,達春回師北上,李恆揮軍西下,破虜軍前後受敵。然後,拼光了破虜軍,達春再次南下,剛剛上了岸的大宋朝廷再次下海,一切和形勢和去年一樣。只是不知道自己這些人,有多少能活著回來,再藏進深山野嶺。
平時破虜軍就是這樣議事的麼?陳吊眼看著有些好奇。自己帶領諸寨頭領,議論軍情時好像也沒這麼熱鬧。
“躲在邵武練兵,也不行。”鄒洬笑著把張唐弄亂的旗幟插回原處,指著破虜軍目前所在位置說道,“咱們從外界買得的糧食,本來不多。眼下正式青黃不接的時候,在百姓家中買不到糧食。而這次楊曉榮帶了數千新附軍舉義,咱不能不接納人家。補充進各標的俘虜,也要消耗糧草,眼下之計,必須外出就糧。況且四面的新附軍都被咱們打殘了,若還死守著邵武,咱們白白放棄了發展的機會。”
“咱們的糧草還能用多長時間”,一直微笑著聽諸將議論的文天祥突然問道。
“本來還能支援兩個月,到收稻子的時候。但這次打仗,消耗甚大。又多了兩萬俘虜出來,加上從清流運來的糧草,一個月後,差不多還剩…”杜規站起來,搖頭晃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