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戰場上的血,他的心裡會安寧許多。
至於前方的達春如何滅掉漢人的最後一線復國的希望,武秀沒時間,也沒心思去想。他和幾個副將都是漢人,但他們不屬於大宋。具體的說,在澶淵之盟後,他們已經被漢人的國家拋棄了。先歸大遼,然後歸劉豫,再歸大金,歸蒙古,每隔三五十年換一個主人,已經換得他們忘記了祖先遺傳的血性。
“以蒙古軍駐河、洛、山東,據天下腹心,漢軍、探馬赤據漢江之南,以盡南海,而新附軍亦間廁焉”,大元皇帝關於麾下士兵的親疏遠近是這樣劃分。漢軍雖然不如蒙古軍待遇高,至少在皇帝眼中的地位與探馬赤軍平起平坐。
其實,地位再低點兒也沒關係,最好是能混個宣慰地方。就像那些投降的新附軍一樣,做個地方宣慰使,世代永駐。雖然見了蒙古人要點頭哈腰,可全天下蒙古人才多少。等蒙古人走了,宣慰使就是大爺,關起城門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樣,對大家都好。武秀眯縫著眼睛想。
我可以像陳巖一樣,安撫地方。讓弟兄們也早日安頓下來,不必每天跟在蒙古人身後東征西討。
打了幾百年了,還不夠累麼。搶那麼大地盤,有什麼用?人死了,還不是巴掌大的墓地。不如及時行樂,過一天開心一天。
突然,一聲刺耳的驚叫聲打斷了武秀的白日夢。回頭望去,隊伍的後方升起了一股煙塵,幾十匹快馬闖入了糧隊中。馬背上的大漢把刀掄得如風車般,收割著漢軍的生命。
誤會!誤會!有人大聲地喊。他們在戰馬的身上看到了蒙古軍的標記。沒等他們喊完,馬刀已經砍到近前。
寒光一閃,不明所以的漢軍百夫長倒在地上。
“列陣迎敵,列槍陣”,武秀聽見自己破籮一般的嗓音。猛然,他想起了最近路上的謠傳,文天祥的破虜軍圍殲了頁特密實的三萬多兵馬,數千匹蒙古戰馬落到了破虜軍手上。
“就憑邵武那巴掌大的地方,也想養這麼多戰馬?不過三個月,那些馬肯定都變成瘦驢”,武秀記得當時自己聽到這些訊息時輕蔑的笑聲。戰馬不比羈縻馬,需要上好的飼料,穀物還有雞蛋來餵養。養一匹好馬的食物,夠養四個士兵。所以,憑直覺,武秀判斷出文天祥養不起一支騎兵。
“的確,文天祥養不起這些戰馬,所以,他劫糧來了”,武秀感到了背後的寒意,大熱天,他的手腳一片冰涼。
出於謹慎,這次押送糧草的路線,武秀選擇了儘量遠離邵武。但是沒想到,依然要與傳說中的人物相遇。
“將軍,將軍,不是破虜軍,沒有聽見轟天雷”,有個千夫長趴在武秀耳邊大聲地喊。聲音分不清楚絕望還是興奮。
沒有聽見傳說中的轟天雷,那來的就不是文天祥。血色立刻回到了武秀的臉上。膽氣一壯,頭腦也慢慢清晰,揮動著長槍,開始調整隊伍。
敵人來得全是騎兵,但數量不多,目前主要集中在糧隊後段,還沒來得及放火。武秀觀察了一下,命令開路的漢軍留三分之一待命,派身邊的千夫長率領其他漢軍和機動的騎兵迅速去尾部支援。
士兵被殺了,可以再招,甚至從百姓中抓。但糧車不能丟,丟了糧車,前方的達春,和後方的李恆都不會放過自己。
經歷了最初驚慌後,漢軍士卒在低階將領的鼓舞下,慢慢聚攏起來。端起長槍迎向了騎兵,對方人少,他們人多,可以憑藉人數取得區域性優勢。
騎兵的衝擊被阻擋,層層槍陣面前,戰馬無法繼續衝擊。西門彪拉轉馬頭,帶著弟兄們向後撤去。來與去,都像風一樣迅捷。
山坡上,陳吊眼伸出右手,食指向前點了點。這是破虜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