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義軍光復,憑藉水師的力量,行朝完全可以在瓊州暫時立足。
第三處是福州,文天祥的破虜軍此時已經威震天下。北元不調動大批蒙古兵和探馬赤軍,光憑周圍的新附軍,短時間根本奈何不了文天祥。
但陳宜中主持的庭議,註定不會去這三個地方。因為那都是別人的根據地,去了,行朝的軍隊就會成為客軍。國事糜爛到這個時候,大臣們想的,依然是自己的名望和地位,而不是國家。
“萬歲,回艙去吧,海上風大!”帝師陸秀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上船,在趙昰的背後低聲勸道。
皇帝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可在這海上,食物單調到幾十天不變換花樣,很多大臣都生了病。如果皇帝再讓海風吹傷了,整個行朝將失去最後的凝聚力。
“夫子,丞相他們商議得怎麼樣了,我們何時轉舵?”對著海中倒影,天子趙昰低聲的問,語調中,帶著一點點嘲弄。透過海面,他早早地發現了自己的老師陸秀夫,但他不願意回頭。如今,他面臨的難題,已經不是老師所教導得那些聖人之言能解決的了,他需要的是,一個合格君王駕馭臣下的知識。
陳宜中不能算是奸臣,但他只會做官,只會平衡之術,根本無法依仗。張世傑是個忠心的將軍,但他的心胸,只有碗口那麼大。其他文武,那些外戚和趁機來撈頭銜的地方豪強,趙昰不知道除了壯大聲勢之外,他們有什麼用。
這些話,他不止一次跟楊太后說過。但執掌朝政的太后拿不出什麼主意。唯一可以和他討論的就是弟弟衛王。可衛王只有八歲。和他這個十一歲的天子一樣,沒有根基。
“還在商議,三處落腳之地,俱不穩妥!”陸秀夫老老實實地回答,他是個正直的臣子,不想揹負上欺君之名而說謊。現實情況也正如此,左丞相陳宜中、大都督張世傑和駙馬都尉楊亮節已經吵成了一團。
他們三個,其實代表著文臣、軍隊和外戚三大勢力,行朝的官員也根據各自的出身,選擇了不同人去支援。這種混亂局面,即使陳宜中想支援皇帝的建議,擺駕福州,亦不可能。
張世傑是陸秀夫的朋友,此人雖然剛愎自用,對大宋朝卻萬分忠心。所以,陸秀夫不想反駁他的意見,況且,張世傑說得很有道理,閩北多山少平地,一旦去了那裡,行朝的補給將更加緊張,文天祥的軍隊也會受到影響。
而去流求,更不可能。前年蒲壽庚假借迎皇帝駐蹕泉州之名,在泉州城內設下埋伏。如果不是陳宜中及時識破,皇帝已經落入了韃子之手。這種地方豪強,本來就是靠不住的,雖然流求的蘇家和張世傑的臂膀蘇劉義一樣,同是三蘇之後。
唯一選擇似乎就是瓊州了,但那裡人只是個流放犯人的地方。皇帝駐蹕那裡,有損朝廷聲名,況且瓊州人口稀少,一樣承擔不起朝廷的長期駐紮。
看到陸秀夫吞吞吐吐的樣子,小皇帝,趙昰更覺煩躁,轉過身來,聲音慢慢變得有些嚴厲,“難道朕的旨意,他們一點都不聽麼!”
雖然年齡只有十一歲,可每日薰陶之下,那種皇家威嚴,依然讓陸秀夫心中一凜。
“萬歲,大夥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宋啊!”陸秀夫躬著身子,低聲回答。“萬歲一舉一動,皆關係社稷安危。所以,諸臣必須謹慎!”
謹慎,是必要的。朝廷情況,並不像眼前這個十一歲的皇帝想得那麼簡單,只有經歷過官場的人,才知道那其中每一步的艱難。
執行了三百多年的大宋就像一架老而破舊的水車,隨便動一動,都有崩潰的危險。
如果讓張世傑放棄大都督的名號,把所有軍隊指揮權力交給文天祥。其實也並非很難做到,陸秀夫可以保證,自己的勸說加上皇帝的聖旨,完全可以實現這一步。可這一步真的把問題解決了麼,沒有?